程修能低着头,背挺得笔直,“前些日子查相府刺杀案,与大皇子曾有几次接触,偶然间提到年后大皇子即将出征的事,此次出征缜南,有卫大将军亲自领兵,大皇子却始终有些担心,是孩儿多言,提了几个建议,没想到,居然与大皇子心中所想一拍即合,兴许,就因为这,大皇子便将此事向皇上提了。”
娇月虽然微垂着眸子,心里却是大喜,平素见兄长总是一派沉稳,没想到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更何况,堂上之人还是他向来敬畏的母亲。
一搬出皇帝来,大长公主自然无话可说,可是心里这口气却是堵得慌,不上不下。
程修能暗中扫了一眼惊鸿,刚与她的视线有了片刻的接触,惊鸿的手微微一抖,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正面的跟程修能照面,他的眼睛,深邃如海,如此俊美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在泗洲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可以集刚毅与俊美于一身,而且毫无违和。
“这件事理当属军事方面的机密,因为皇上尚未正式下旨,月儿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希望母亲不要怪罪于她。”一句话,就将适才惊鸿的发难堵得严严实实,反更让她显得没有见识,丢人现眼。
娇月轻声问道:“不知兄长可有打听到皇上会给何职位?”
“并无!”程修能答得坦然。
娇月眸光轻抬但见大长公主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了。
而惊鸿郡主则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笑得合不拢嘴,“堂堂大长公主之子,居然连一个职位也不给封,这算哪门子的行军打仗?如果不小心战死沙场……”终于觉得自己说得话有些过了,惊鸿故作无意的命英女替她换了一杯热茶。
“恭喜哥哥。”娇月开心的笑了笑,“娘位高权重,深得皇上的尊敬,便给了这么一个好事,便是受到娘的庇荫,却更是哥哥这福。”
“这是何意?”
“如果哥哥从未上过一次战场,更没正式学过行军打仗,一来便身居高位,不仅会惹来某些人的妒忌,更会惹来朝中大臣的非议,名不正言不顺。皇上也知道娘不舍得兄长出征,便故意未给哥哥任何的官职,但,若是这一仗,兄长可以一战成名,皇上的奖励必不会少了。”
说完,娇月看着大长公主,粉唇轻启,“这,也是好事,不是么?”
大长公主眼神一闪,“你们都先退下吧,月儿,你留下。”
程修能没想过这么轻易就过了关,起身躬身退了下去。惊鸿本还想着继续留下来听的,娇月笑了笑,“大长公主府样样都不合郡主的意,但没想到我们母女之间说说体己话,你倒是份外有兴趣。”
惊鸿怒瞪了娇月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起先你话里是什么意思?”
“韩悫失势,起先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算是没落了,可是如今皇子单薄,大皇子天资不够,二皇子身体孱弱,又没有新的皇子可以任人挑选,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此次如此重要的战事,皇上居然会派出大皇子前去,在外人看来,或许只是因为如今能够出战的,仅是大皇子,但何尝不会是皇上对他的考验呢?”
“你的意思说,如今大皇子才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其实这些思虑她早就已经存了,只是,正如娇月所说,韩悫失势之后,韩恕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人选,挹翠夫人虽说这次受到了责罚,不表示她永远都会失势到底,只要这一次战役大皇子立下战功,挹翠夫人想要翻身也不是不可能。
“未必是他,但他的机率总是最大的。此次兄长能够行走在他左右,有百利而无一害。”
大长公主紧紧的盯着娇月,后叹了口气,“罢了,这也都是命数。既然你的心思如此的透彻,便应该知道后面应该怎么做,再过几天你便满了十四岁,按规矩也是时候应该进宫了。”
既是内定的皇子妃,便要提前几年进宫去学习宫规礼仪,“另外,你也需要去跟惊鸿郡主多提点提点,始终在我府上住了这么久,一点规矩也不懂。”
娇月淡淡的点了点头,平静如波的眸子里看不出半点的喜怒。
第二天,娇月便进了宫,只不过,这次只是依礼去看望太后,便没有惊动惊鸿,刚刚走到太后的慈宁宫门口,便见到大皇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本是一脸的沉稳之色,在看到她的同时,便变得轻浮了起来,“娇月妹妹,你让我办的我可是已经办到了,我的东西你总该要还我了吧?”
娇月从腰间取出那块玉佩,扔给了韩恕,韩恕接过,放在鼻子处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这玉佩向来灵性,沾上了娇月妹妹的香味可更加让本皇子爱不释手了呢。”
娇月瞪了他一眼,侧身欲走,却被韩恕拦下,“都说女子无情呢,娇月妹妹利用完了本皇子,便想一脚将我踹开,好狠的心啊。”
娇月停下脚步,扫了一眼茴香,茴香便立刻退后了些,娇月直视着韩恕,韩恕比她年长一岁多,刚刚才过十五,当年这场仗韩恕也随军出征了,只不过,没留下任何的功绩,与他的资质平庸倒也符合。
“缜南虽然兵力不如我朝,但胜在将士勇猛,而且他们长期驰骋草原,我军在那里必会吃亏,大皇子可试着向卫将军提议,派人将缜南军引至流沙口,或者百虎山,那里有天险,有平地,更适合我军作战。而且与缜南作战,须以快打慢,不能被他们以拖字决耗尽我军的体力。”
说完,娇月转身欲走。
她不知道刚才她的一席话,让韩恕有多惊讶,与他之间的想法一模一样,只是,他仍然一脸的轻浮笑看着娇月,“娇月妹妹这是在担心本皇子会战败么?不过,幸好我也从不想太过出名,你应该把这些话告诉你兄长,而不是我。怎么?是因为心急着想要嫁给我,所以这么细心的替我筹谋?”
娇月冷冷一笑,“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落魄江湖,也不愿俯首金笼!你与我都是一样,没得选!”
韩恕笑着缓缓的俯身在她的耳边,几乎已经快要含到她的耳垂,“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压根就不想以此战立威扬名,更不想建什么军功?”
娇月转身走了,韩恕看着她的背影,俊眉微微一皱,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在军事上的看法如此凌厉,眼光独到,却声称自己并不稀罕皇宫,以退为进?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当初韩悫如日中天,又有心想要巴结,她为什么要在谈笑风声间就将韩悫拉下马来?
韩悫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母妃是怎么出的事吧?
程娇月!
心里暗暗的念出了这个名字之后,韩恕也快速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