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里虽然吊儿郎当惯了,可遇到正事从来不会如此慌张。
看着他的背影,沈慕琼也有些惊讶。
她理解赵青尽的不相信,却不理解他愕然的神情。
他为了自己的族人,做了他能做的全部。
到头来发现自己助纣为虐,满手是血,任谁也难以坦然接受。
她想去安慰一下赵青尽,可白修没给她时间和机会。
瞧着放在书案上的堆成山包一样的案宗,沈慕琼倒抽一口凉气。
那案宗最上面悠悠荡荡飘下来一封信,落款画着一只狐狸头:小侄女,山江这两年的案子我一个都没破,交给你啦!
她看着手里的信纸,额角突突直跳!
恰在此时,李泽端来了一盘糕点。
他自见到白修起就有疑惑,现在瞧见沈慕琼怒火难压的样子,将信从她手里抽出来,借着烛火烧了。
“那花孔雀竟如此无能,一个案子都破不了?”李泽轻声道。
理解角度刁钻,但沈慕琼喜欢。
“他一向如此。”沈慕琼指着眼前一大堆案宗,“这混蛋看来是蓄谋已久,难怪非得亲自过来一趟。”
把伸手不打笑脸人,用得出神入化。
沈慕琼一手拍着眼前的案宗,咬牙切齿:“看来我得梳理个几天了。”
话没说完,从兴州刚刚回来的秦玉然,带着兴州守护者的信,拖着一个大筐,被书房门槛绊了一下,屁股着地。
她看着沈慕琼,举着手里的信说:“成了的。”
说完,神情稍显尴尬:“但回来之前,被给了一大筐子的案宗,说这些都是兴州这两年的人血案子。”
沈慕琼撑大了双眼,深吸一口气,满脸生无可恋。
秋高气爽,天色宜人。
不出沈慕琼所料,没多久,幽州的案宗也送了过来,案宗上面有些还带着血,看来白修是真的武力说服了幽州守护者。
沈慕琼一边谢谢他全族,一边埋头整理。
历时整整一年,咒禁院四个结界的守护者,破天荒打破了彼此之间的壁垒,决定联手对抗同一个敌人。
沈慕琼也第一次知晓了四个结界之后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在原本那张绘卷上,在已知的线索中,写下了四个守护者的名字,并且将他们守护的东西,对应的写了下来。
出人意料,本以为会是什么六界的至宝,没想到仅仅只是四棵大树。
除了沈慕琼守护的大椿树,白修守护的豫章树之外,还有南荒如何树,以及北荒枣林。
知道得越多,沈慕琼的疑惑更重。
当时,结界崩塌以后,神仙妖魔四大族死命抢夺的东西,就是这四棵树?
逸轩费尽心思想要毁掉的,也就是这四棵树?
她不理解。
回眸瞧瞧身后堆成山一样的案宗,看着一众人愁眉不展,或坐在地上,或埋头伏案,一件件,一点点梳理的样子,沈慕琼越发觉得逸轩的做法很诡异。
身为凡人修士,毁掉支撑六界的四棵树,有什么意义?
仙门不也在六界中?
他自己不也在六界里?
能办出这种事情,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就是心理阴暗扭曲,哪天抓到他,非得先给他两个大嘴巴不可。
那之后,青州安稳,一直到入冬后下了第一场雪,平静才又一次被打破。
石江敲了两下沈慕琼的屋门,看着仍然还在整理卷宗的咒禁院众人,拱手行礼:“沈大人,有个事情……”
沈慕琼这才从书案后探出脑袋,瞧见石江等在门口,便把手里的册子合上,随着他出了屋子。
院里落雪薄薄一层,屋檐挂着冰条。
石江拱手,小声道:“是这样,杏家村出了个到怪不怪的案子,典狱司方南那边确认不了,最近这半个月又都没见到赵大人,我们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找不到赵青尽?”沈慕琼面露惊讶。
“有段时间了。”石江说,“……我们还以为您知道他的去向。”
这谁知道啊。
一个土地神,想不被人找到,那真是谁也找不着。
沈慕琼抿嘴:“先跟我说说是什么案子吧。”她说完,又迟疑了片刻,“最近是不是李泽也不在?”
石江僵硬了一下:“……世子大人只说让我们保护好沈大人,他去办点事,确实还没回来。”
他不敢说啊。
不敢说他们家世子抓着赵青尽,两个人义愤填膺地杀进天门,杀上神界去了。
事情还得回到白修走的那天。
赵青尽的种种异常,李泽都看在眼里。
他没吭声。
他给沈慕琼端了一盘点心之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半路上截停了白修的马车。
白修掀开帘子的一瞬,正对上李泽电光带闪的剑柄。
也不知道他是出于玩心,还是单纯地想要试试李泽有几分本事,结局就是被打得一张帅脸头一回破相。
“你这凡人不讲武德啊,打人不打脸你不懂么!”白修瘫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腮帮子呜呜囔囔地说着。
李泽收剑点头:“懂。”
“懂你还打?”
“你又不是人。”
五个字,堵得白修没话说。
他瞧着那把漆黑的长剑,服服帖帖的坐在地上,没好气地问:“你追过来不会就是为了揍我一顿吧?”
李泽蹲下身,一把揪着白修的衣领问:“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豁……”就见白修眼眸转过一道光,抬眉打量他片刻,“这事情你最好问沈慕琼。”
话没说完,李泽的剑又出鞘三分。
“哎呀!哎呀别动手!我虽然是妖,骨气还是有的。”白修咂嘴,“这事情说白了是沈慕琼的……是吧,家事!我也只知道个大概。”
李泽眸色更冷,他目光瞧着白修另一半没受伤的面颊,大致盘算了一下用多大的力道才能打成一样的肿胀效果。
那打量的目光,看得白修后背发毛:“哎哎……你以为妖怪的修为是与生俱来的?不是啊!妖怪也有师父,二十二年前,我的师妹、沈慕琼没来得及拜师的师父突然就没了,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见他不像是信口胡言,李泽这才缓缓松开了揪着衣领的手掌:“骨气有,但不多。”
他冷冷看着白修,从怀中拿出一瓶神仙膏,扔在他怀里。
看着那扁平的琉璃盒子,白修愣住了:“这是妖医虚谷的药膏?!”他望着李泽,“你哪里弄来的?”
李泽没回应他的问题,口气格外冰冷地说:“但愿你答应沈慕琼的结盟是真的。”他剑柄冲下,猛地戳在白修两腿之间的衣摆上,冷傲勾唇,“你若敢骗她,狐族从此就会成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