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啊，你还记得你王阿姨的女儿吗？”
何雨嘴里嚼吧着排骨，“王阿姨啊……记得呀，是不是小时候你们还把我放在她家托管过几天的那个王阿姨？”
周芷兰见她还有印象，喜笑颜开着，“是喽，就是她，我最近听说啊，她女儿在纽约当了律师，年收入这个数！”何雨抬眼，见周女士兴奋地比划着一个六。
个，十，百，千，万，十万……
“十万？那也不多啊。”
“美金。”
何雨双瞳睁大，十再乘以六，“天呐！”她惊呼道。
“是不是厉害？她也算是你姐姐了，你瞧瞧人家，多好，自己完全能养活自己……我也不指望你光宗耀祖，可要是你以后也能像她这样出人头地，我也算是死而无憾咯！”
这还不算光宗耀祖？何雨忍不住低头翻了个白眼，顺道扒拉几口白米饭。
这咽下去的是饭，进到肚子里就是别人家孩子给的怨。
“咱家也没这个基因啊……”她小声嘀咕。
“你这个孩子！就知道顶嘴是吧？你也不看看人家王阿姨也就是高中文凭，她老公还是小学毕业，不也基因突变了嘛！”
“话虽如此，可人家公司员工都有几十余人，底子也跟咱不一样呀！”
“你！我……懒得听你强词夺理！”
“好啦好啦，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太诡异了，今天竟然轮到她老爹来当和事佬了，怎么回事？
何雨忍不住心下疑惑起来，这要放在以往，那绝对是她跟爸爸吵的不可开交，周女士负责打圆场的局。
“总而言之，我决定了，为了让你以后可以自食其力，你也给我出国吧！”周女士摊牌了。
“什么？出国？”
何雨刚舀了一勺番茄菜根汤送入口，差一点就被周女士的话吓地喷了出来。
“我还听王姐说了，现在是出国留学的好时机，基本咱国内能考上高中的他们美国大学都能录取，而且，眼下这汇率还低的很……”
“你这会不会被洗脑的太突然了？老爸，你快说说她！”
何雨本以为爸爸会和她一个立场，谁知老爷子的一句让她彻底放下了筷子。
“我倒是觉得，你妈的想法挺前卫，我这边举一票赞同……诶，今天的红烧排骨真不错，入味。”
她还妄想为自己据理力争，“行，你们前卫，可你们难道忘了一个最根本现实因素吗？”她顿了顿继续道，“出国那可是一笔大开销啊，咱们家的经济状况可不允许吧，我们家又没开公司……”
饭桌上的气氛骤然凝滞。
何向荣收到了老婆的眼神指令后轻咳了一声，“小雨啊，是这样的，虽然你不是出生在富二代的家庭，但……我跟你妈呢这些年也还是有些存款的，而且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把这套房子卖了，再换一套小点的，我们呢也算过了，这多出来的钱也够给你交学费的了。”
他们早就背着她，算、过、了？
何雨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语中暴露出的信息，这个关键词令她浑身一震。
“你俩这是早有预谋啊！”她感觉胸口涌上一阵聒噪的怒气，“我说呢！怎么这么突然说起王阿姨，原来是为了铺垫后文啊……”
“小雨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还不是为你了前途着想？你想想，你不是一直喜欢研究教育吗？正好爸爸打听过了，国外的大学里对教育领域的人才可谓是求贤若渴，你到时候既能赚美金，又顺便实现了理想，岂不是一举登天？”
何向荣循循善诱着，不愧是70年代读过大学的人，说出来的话都令人格外信服。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心动了……”何雨直言不讳，单反和理想搭上边，她总觉得什么理由都某名奇妙的可以被接受了。
“行了行了，女儿也大了，是个有理想的人了，让她自己斟酌斟酌吧，老太婆别听风就是雨的，出国当然好，但是我可舍不得我们宝贝女儿离家这么远，而且无比的自由，到时候还不无法无天了？”
何雨紧咬下唇，这老头子还真是摸得透人性，字字诛心。
乍一听好像是真的舍不得，但仔细一琢磨，却发现没有一句话不是在说出国的好处，哪一样，都是她无比向往的，比如自由，比如无法无天……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周芷兰虽然还想推进，可转念一想，女儿明显都已经被老公游说到动摇，是不是还是别速度太快，放慢一点强度更为稳妥呢？
“今天我表现的还不错吧？”
周芷兰一边织着毛衣，一边询问何向荣，紧簇成团的眉毛透露出浓重的心事。
就像着无边夜色一般。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我们能做到都做到了，结果就看她自己了。”
他脑中浮起那日橙翌昨晚催眠治疗后，在电话里跟他还交待了几句，“何叔叔，你们保持像以前一样就好，该打打该骂骂，不要玻璃心，相信何雨，她能承受的。建议停课一段时间，最好可以让她换个环境，不要在这个学校里继续待下去了。有很多因素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但换个环境是最好的出路！”
他只告诉了周芷兰自己请了之前给女儿做过治疗的一个朋友，这次巩固了一下治疗，确实何雨那日回到家后整个状态都不一样了，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住院过的事情，洗胃后的不适感也全当是做了胃镜检查。
她清亮的双眸，仿佛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那一刻，也彻底让周芷兰下定了决心，必须送女儿出国。
“也许不是换个环境就能好，我总觉得……只要她还在国内，就逃不过那些令她痛苦的事情……可能是我多想了吧，但就是身为一位母亲的直觉。”
当她说出这话的时候，何向荣一愣，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记得她们初中有个男生叫林昊吗？”
“没什么印象，怎么了？”她终于肯从毛线团里抬起头来。
“可能是有什么过节的朋友吧，你不是有她以前那些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电话吗？跟他们交代一下，别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了。”
“你当自己是神仙啊，想怎样就怎样？”
“那就说，小雨被这人伤害了，好不容易淡忘了就让大家帮个忙不要再提起了。”
“你自己去说吧，我可拉不下这个脸，这种理由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无所谓他们怎么想，我只希望咱们的女儿健康，无忧……”
周芷兰本以为他只是随性说说，没想到隔天真的按照那个小本子上的记录一个一个给小雨的同学们打起了电话，无一例外对方都先是愣住，随后答应着“好的叔叔，我会按照您说的去做的”诸如此类的承诺。
连跟小雨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小杜都不放过。
以前他追求自己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细心周到过，结果到了女儿身上比谁都认真谨慎。
怪不得有人说，每个男人不一定都会成为好老公，但一定都会是个好爸爸。
至少这一点上，她是有目共睹的。
————
“找到了视频了！”
杜晓诚兴奋地第一时间就给何雨打了电话，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
“真的真的？在哪里找到的？”
“就你这智商跟你说了也没用，”他本想奚落她一番，可转念一想又怕她生气不理自己了，只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你肯定想不到我们是在他居住小区附近，百米不到的公厕储水箱里找到的。”
“什么？”何雨惊呼。
“这家伙胆子也真够大，吃准了没人会打开看吧……”
“那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家明，啃了两个晚上的监控录像，终于逮着这家伙了。”
当然也是点了两个晚上的炸鸡全家桶。
“家明哥真不错！下回你叫上他，来我家吃一顿满汉全席吧！”
家明哥？他听着就莫名火大。
“你叫声晓诚哥，我就考虑考虑，认识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你才见过两次的刘家明？”
“这你也能吃醋？老杜你这气量还怎么找女朋友啊？哈哈哈哈……”何雨在电话那头笑不成声了。
“要你管，我先忙了，挂了！”他气鼓鼓的挂下电话，心头却是郁结难梳。
这臭丫头，无论如何都不肯喊他一声「哥」，真是快要把他气到吐血。
“诚哥你怎么还在这？我找你半天了，赶紧赶紧，咱们今天可是跟莫富华约好了要去指认的！”刘家明对于危险的嗅觉还是不够敏锐，否则他一定不敢在这个时候凑到杜晓诚的跟前。
方才那通电话导致他见到刘家明就满腔怒火，“刚才你方便的时候我都没催你，你还有脸催起我来了？把你嘴角的油擦干净了再出发也不迟！”
刘家明一脸委屈巴巴的找人借了张纸巾，心有不甘的擦着嘴，他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杜晓诚，怎么说话跟吃炸药了一样……
“我……我擦好了。”他撅着嘴，眼神像个受伤的孩子。
“愣着干嘛？开车去！”
他更加震惊了，冲着杜晓诚的背影就是一顿喊叫，“诚哥我不会开车呐！你逗我呢吧？”
谁知，杜晓诚早就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