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为不可胜,然后战,追奔争利,士不暇食。”三国志魏书
就在那鬼卒刚惊呼出声,霎时间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这一场蓄积已久的大雨在此刻犹如天破。
城门口的那些鬼卒们仍不敢相信眼前有一支被闪电一瞬间照亮的军队,此时周遭尽是风声、雨声、雷声,天昏地暗、水流如注,仿佛世界末日,他们动也不敢动,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屏息静听着这嘈杂的环境中,那一声声如排山倒海、低沉有力、气势雄浑的呐喊。
杀
又一道闪电当空掠过,本来刚才还远在路尽头的那支军队,现在居然跑到了距离城门不及数十步的地方。闪电短暂的给他们指明了前路,也照亮了他们一个个狰狞咆哮的面目,这支来路不明的军队浑身上下沾着泥土,像是刚从泥淖里爬出来,给了人极大的视觉冲击。
“是鬼兵!”
在张鲁治下,凡是学五斗米道者,起初皆名为鬼卒,这些鬼卒们深受鬼神思想的影响,见到眼前这副骇人的景象,顿时对号入座,把他们当做是了地府来的鬼兵。虽然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或许是一万、或许是十万,但只见他们神出鬼没的行踪、以及恐怖凶狠的气势,这些人便全无抵抗之心,转身便往城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因为恐惧而叫喊道:
“鬼兵来了!泉下的鬼兵杀到人间来了!”
墙矮池浅的成固县城顿时被惊动,城墙上的守军也早早目睹了这一切,他们一个个包括守将在内争先恐后的试图从城墙跑下去,守军顺着城墙梯手忙脚『乱』的往下滚、践踏踩死无数,有些人则吓昏了头、等不及的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摔了个半死。
步兵校尉徐晃身先士卒,带着一干年轻小校,如赵云、太史慈、孟达等人,皆身披轻便的皮甲,手持斫刀,带着身后四千多人疯了似的往成固冲去。他们不久之前还在兴势山中,见天『色』久未下雨、反而雨云有越聚越大的趋势,徐晃便当即放弃了歇息的想法,带领全军一鼓作气,从谷口一路奔袭至成固。
这一路上有数百人因体力不支等原因发生掉队、减员,全军都很疲惫不堪,但徐晃对此视若无睹,他甚至连云梯都未有吩咐人赶制,为的就是趁着雷雨暮『色』,先声夺人,造就如今这般阵势。
此时徐晃趁着夜空一闪而过的电光,看见城门大开、城墙之上『乱』成一片,不禁大喜。他首先带着赵云等人杀入城中,在呼啸的风雨声中,他不得不连声大吼,这导致他平日里镇定自若的面目表情也变得狰狞了起来:“赵子龙!太史子义!尔等领后面的人抢占四面城墙,封锁城门!有敢顽抗者,一律处死!”
说完之后,徐晃也不待回应,径直带着孟达以及数百名先行闯过城门的步兵营精锐往城中的县府跑去。
“末将尊令!”赵云与太史慈两人守在城门边,齐声应道。等后续的主力都涌入城门之后,他们便聚众攻上城墙,天空之中频繁闪动着的电光将城墙照如白昼,太史慈瞅准敌军,带兵冲入敌军之中挥刀『乱』砍,身上尽是湿漉漉的血水,浸入甲衣之内、又从戎衣里流了出来,像是从鲜血中洗了一遍。
赵云担心夜『色』太黑,恐有误伤,只朝前方胡『乱』挥舞了几下斫刀,便提醒太史慈等人转身回来,与身后兵马结成简单的军阵,逐渐将城头上的敌兵赶尽杀散。
暴雨之中,后续登城的步兵营越来越多,守军抵挡不住,纷纷败走。这时候开始有人从城门楼里搜出了几百来根松脂火把,还有雨伞、棉被、干粮等军资,于是赵云便让人在城墙上星星点点的燃起了火把,用雨伞遮着,与太史慈分头绕了城墙巡视了一圈。
确认再无隐藏的敌兵之后,赵云便留下尚有余力和精力的人手,分别待在四方城门楼上,一面避雨、一面哨探,剩下的那四千多人,则被安置在了守军原本的营帐里休息。等他们二人制定好各类防务、巡戍、轮休诸事之后,赵云与太史慈连歇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接着又受到徐晃的传令,说是县府已经拿下,今夜情况特殊,务必严守城防、安抚军心,直待天明。
幸而这一夜仅仅只是雷雨交加,没有出现什么敌军去而复返的意外事故,这四千多人在温暖安宁的营帐中好好休息了一夜,次日醒来,城头上几乎到处都是积水,昨晚厮杀过后的血迹被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若不是角落里零零散散的摆放着残破的尸体,倒像是昨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可偏是在这悄无声息之间,使得这一方局势发生了彻底的颠覆。
天『色』晴朗,湛蓝的天空清澈如洗,站在城头往东遥看,那连绵的汉水尽头是一片壮丽的朝霞。
赵云在城头看得出神,他脸庞的棱角在朝阳的照耀下变得有些柔和,像是笼着一层红纱。
“子龙!”身后的太史慈走了过来,喊着他的表字,声音被压得很低,像是不愿打扰这个年轻的羽林军司马走神。
“子义。”赵云转过头来,很快看见了对方那神采奕奕的神『色』,笑道:“你倒是一夜安眠。”
“可别这么说啊。”太史慈笑道,他比赵云还大一两岁,但对方却是参与过河东平叛等系列大战,论经验、功绩都远胜于他,对太史慈而言是前辈,更何况对方还和徐晃有一份情谊在。虽然太史慈并不喜欢钻营这一套,但能与像赵云这样年轻有为、易于亲近的同龄人结为好友,哪怕是被人在背后议论攀附,太史慈也觉得无所谓了:“没有谁比谁更累这一说。”
赵云眉头一挑,看向太史慈的眼神多了几分笑意,点头赞同道:“说得对,打仗没有谁比谁更累,我等在军中都是一样的。不过”
他转而言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你上半夜值守城门,论疲惫要比我更累一些之类的说辞呢。”
“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太史慈心中一乐,赵云与他同样都是在生人面前不爱说笑的人,只有在心里把对方当做朋友,才会说几句揶揄的话,可见,赵云已经把他归入朋友一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