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幕过于震撼,不仅仅是君歌,就连苏辰一时半会也难以回神。
直到君歌轻笑一声,以胳膊肘撞了他一把,淡笑说着:“这案子,水很深。”
苏辰不解。
君歌收起面颊笑意,深吸一口气:“我可以肯定,留下这些痕迹的人,意识绝对不是清晰的。”
她说:“不是一次两次的意识不清晰,而是,就没有清醒的时候。”
屋子里,刀痕覆盖着刀痕,有些已经发黄,有些仍然透着白皙。
君歌大致将它们划分为三个不同时间段,而后将更杨从屋檐上叫了下来。
“苏大人不会武,我亦不懂剑,所以这次还原,让更大人来做更合适。”她边说,边指着书柜与一旁的盆架,以手指出上面的四条颜色深浅近似的刀痕。
“剑痕入木的时候,和出木的时候,痕迹会有一个由细到粗的变化。”君歌道,“所以这四条剑痕,他们落下的方向应该是……”
北方的衣柜上一条从左至右,一条从左下方往右上,而南边书柜上是自右上往左下,在东北角落的盆架处,只是轻微点了一道,从上往下。
“更大人有没有办法,在一套或者多套招式里,在同一时间中,造成这四个大致模样的痕迹?”
君歌的话,苏辰明白。
他看着眼前的里室,按照五尺为步的规则,宽幅目测有四步以上。
在更杨尚未做出试探之前,苏辰就已经有了做不到的结论。
就算不是实战,仅仅比划两下,展示展示,步幅大一些,动作大一些,那也绝不会留下这么怪异的刀剑走向。
剑刃的路径是有一定的规律的,不同派系的功法里,规律不一样,但也绝不会杂乱无章,如现在这般随心所欲。
更杨在使了三五次之后,凝着眉头摇了摇头。
他收了自己的剑,站在原地单凭感觉尝试了一把,而后拱手同君歌摇头:“做不到。”
说这话的时候,更杨的目光瞄了一眼君歌身后的苏辰。
就见他也一样摇了下头,才更是底气十足的补了一句:“没人做得到。”
那之后,君歌将另外两组颜色稍浅的痕迹分出来,与更杨一起推测了许久,最终得到了,全部无法按照正常的路子产生的结论。
“剑痕可以杂乱,可以歪门,但是它不能邪门啊!”更杨摆手,“就这个痕迹,除非我喝多了,要不然疯了,不按路子出牌,乱打一通,兴许能成。”
君歌抿嘴,了然的点头。
“但是君大人,你惯常用长枪,可能感觉不到。”他说,“这屋里留下剑痕的,一定是男性,而且一定是有功底的。”
他抬手,敲了敲一旁的斗柜:“那衣柜确实不值什么钱,君大人一脚应该也能踹裂开,但是这个可不一样。”
更杨道:“这玩意叫铁木,木如其名,硬实的不得了。”边说,他边从兜里摸出来几根小木棍,“你瞅瞅,这玩意柳南都拿来给我们做暗器的。”
君歌好奇,将那铁木小棍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
沉,并且触感确实坚硬。
“他家里吃饭的筷子就用的这东西,揣在兜里就能成杀人凶器。”更杨又敲了那斗柜两下,“就这个硬度,不是我小看习武的姑娘家,是大老爷们也不一定能在他面上留下这么具体的口子。”
“就是爷们,也得以双手,用全力才能砍出来这么一片豁口。”他咂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随着疑点越来越多,君歌站在屋内,思量了许久,斩钉截铁的说:“于宜肯定是有问题的。”
但是什么问题,怎么个问题法,她没有头绪。
“那侍女是叫杏儿是么?”君歌道,“让我问问她吧。”
也许,这个于宜口中能给自己做证人的丫鬟手里,兴许有解开这些刀剑痕迹来源的钥匙。
只是这杏儿口中说出来的话,确实令人吃惊。
她跪在众人面前,十分无奈:“程捕头每次来,都会因为我们家夫人,发疯一样的同老爷争执。”她说,“屋内那些刀剑痕迹,就是他和我们老爷两个人打成一团留下来的。”
杏儿面露无奈:“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六亲不认,我们夫人和我们院子里其他几个下人,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谁也不会武,谁也帮不上。”
“再说了,帮哪边都是错的啊!一边是老爷,一边是贵客,弄的最后夫人没法子了,就只能把屋里的家具都调转一下方向,以求坏的不那么快,多用些时日。”
她抬手,指着铁木斗柜说:“就后来,夫人咬牙买的都是这样的贵物件了。这斗柜比寻常斗柜的价钱多了好几倍,就是因为硬,夫人才省吃俭用的买下来了。”
这一翻逻辑自洽,让君歌转头瞧了一眼苏辰。
他面无表情,看着杏儿的样子,半晌才睨了君歌一眼:“她没说谎。”
君歌哑然。
若这侍女没有说谎,那岂不是说明,她方才的那一番推论,完全是没有用的,没有抓到重点的?
她思量了片刻,决定干脆趁机刨根问到底:“你说程文清每次来,都会和左杰冲突对么?”
“对。”杏儿说,“此事院子里不仅我一人知晓,因为闹的动静大,大家都知道啊。”
君歌点头,又问:“按理说,两个人闹成这样,已经是水火不容的态势,为什么程文清还会乐此不疲的往左府来?而左杰为什么还会一如既往的将他当成贵客?”
此话一出,懵了的那个人,竟然是杏儿。
她先是迷糊了一息,进而双唇缓缓张开,面露惊诧。
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杏儿一脸窘迫的干笑,越笑声音越小,到最后,她咬着自己的拇指指甲,眉头紧皱,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倒是出人意料的嘟囔了一句:“就他每次来,老爷好像都不太记得上次发生了什么一样,而程捕头,好像也不记得。”
她懊恼的看向君歌:“他来的时候,还总会带老爷喜欢的吃食和点心……”
她越说,君歌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没有错。
眼前的迷雾渐渐淡了,这些所有奇怪的呈现组合一起,那最关键的一环,被她找到了。
可是……动机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