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回大辽之后,想必也是遭受了不少白眼,受了不少罪吧?”杨若晴问道。
拓跋娴苦笑,“自然,我本是大辽的长公主,嫡出的公主,我的婚姻是我父王手里的一张王牌,用来国与国之间政治联姻的工具。”
“我是一国公主,享受了一国子民的敬奉,自然要挑起公主该挑的责任,但我却因为自己的私情……”
“罢了,待产的那段日子就不说了,我父王被我活生生气病。”
“再往后面的事儿,我也不想多说了,无非就是一个怀着身孕的傻女人,一直苦等情郎来接她,”
“情郎却一直没有露面,然而有一天她不小心听到了情郎被伏击的消息,于是不顾一切的带着一队亲兵赶去营救。”
“还没来得及营救他,她自己就被人给伏击了,九死一生生下了孩子,将孩子托付给亲兵,自己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但老天爷没让这个女人死,让她活下来了,从此,情郎音讯全无,有的说他在战场中死去了,”
“有的说他在皇位之争中失败,早就被秘密处死,”
“各种说法都有,总之,他就像是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不见了似的,半点音讯都没有。”
“而儿子呢,也一直在找,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孩子也夭折了,那个傻女人痛失了夫君和孩子,真是万念俱灰!”
“娘,一切都过去了,如今,你有我们呢,还有辰儿和宝宝承欢膝下呢,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杨若晴安抚道。
拓跋娴点点头,视线落在这梳子上。
杨若晴也跟着将视线落在这梳子上:“倘若,倘若是公爹回来了,娘你打算咋办呢?”
拓跋娴苦笑,摇头:“我也不清楚,三十年了,早已物是人非。”
太漫长的等待,会一点点耗尽两人的情分。
倘若公爹真的回来找婆婆,估计婆婆心中也是没底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公爹吧?
婆媳两个心中各怀心思,这当口,辰儿和宝宝一起回来了。
“奶奶,孙儿已画好了,请您老过目。”
辰儿双手将画纸奉上。
画纸是对折了一下的,并没有卷起来,因为笔墨尚未干涸,但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拓跋娴放下手里的梳子,伸出手去接过画纸。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尤其是当一寸寸打开画纸的时候,她的手更是颤抖得厉害。
杨若晴都恨不得伸出手去帮她扶一下,这当口,她已经完全摊开了画纸。
画纸上,那个男人的脸膛赫然视线……
长方脸,脸上长着胡须,穿着一身长袍,双手背在身后,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男人的气场,跟大海般强大。
尤其是那微微皱着的剑眉,那双幽深的眼睛,如同无穷无尽的黑夜。
“辰儿,这就是把你抚养大的那位祖父么?”杨若晴问。
辰儿点头,“是的,正是祖父。”
杨若晴又道:“辰儿,从小到大,你身边伺候的人,有没有说你跟你这位收养你的祖父长得像啊?”
辰儿怔了下,随即道:“很小的时候,我听到我身边两个伺候的仆妇私下议论,说我长相跟祖父相似,会不会是跟他有血脉亲的孙子?”
“后来官家听到了,将那两个仆妇抓下去打了一顿板子,调离了我的院子,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们两个了。”
杨若晴恍然,群众的眼光果真是雪亮的。
这画纸上的男人,眉眼五官,风度气质,跟骆风棠也是七成相似啊。
而辰儿又是骆风棠的儿子,所以,这孙子跟祖父长相相似,天经地义。
心中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了,杨若晴悄悄抬眼去看婆婆拓跋娴的表情。
只见婆婆双手握着那画纸,手没再怎么颤抖,但是她那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着,眼神直直的盯着画纸上男人的脸,似要盯出一个窟窿出来。
“娘,我奶奶这是咋啦?”骆宝宝歪着脑袋,打量着拓跋娴,很是不解。
杨若晴朝骆宝宝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这会子别说话。
辰儿则拉起了骆宝宝的手,“走吧妹妹,我们先回屋去,哥哥给你检查功课。”
骆宝宝乖巧点头,一蹦一跳着跟着辰儿走了。
屋子里,拓跋娴终于有了反应。
“是他,果真是他,他没死,他一直还活着?”
拓跋娴简直不敢相信,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杨若晴也是又激动又欣喜又意外。
“是啊,公爹活着呢,不仅活着,还把咱辰儿也养大了!”她道。
“娘,这真的是天意啊,当年就是公爹救了辰儿的命啊,这亲爷孙……等等,娘啊,我咋琢磨出一个事儿来了呢?”
“什么事?”拓跋娴抬起一双含泪的眼,问。
杨若晴道:“公爹,公爹应该已经知道你在长坪村,也知道风棠是你们的儿子,辰儿是你们孙子这个事!”
“不然,他就不会让辰儿转交梳子给你,这就是一种暗示,一种试探!”她道。
“暗示什么?又试探什么?”拓跋娴问。
杨若晴道:“暗示你,他还活着。试探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约定啊!”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我的个人猜测,公爹具体是咋想的,这个只有他自个最清楚!”她道。
拓跋娴自嘲的笑了:“我若是当真忘记了他,至于如今这样孑然一身么?”
“倒是他,躲躲藏藏的,既然知道我在这里,也知道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在一个屋檐下,他为什么不现身?他为什么不敢跟我们相见?他到底在心虚什么又怕什么?”
拓跋娴越说越激动,手指紧紧拽着画纸,画纸都被她拽变形了。
“难道,他娶了别的女人,有了家室和子女,所以他才不敢现身不敢来见我?”
一想到这个,拓跋娴就觉得好生挫败,甚至,更加凄然。
杨若晴赶紧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公爹这么多年虽然一直没有来找娘,但我相信公爹的心里,公爹的身边,除了娘,绝对没有别的女人!”
杨若晴的这话,让拓跋娴灰败的脸上掠过一丝亮光。
“晴儿,你从未见过他,为何如此笃定呢?”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