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立延也算是个明白人,只要点一点,就什么都想通了。
按说二爷亲自照看店面,账目上是不太可能留下赤字的,如今账上飘红,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二爷掌管店铺的这段时间,压根就没正儿八经开张过。
他是想用行动告诉家里人,如今的旧货店,已经全盘交给我了,连同老胡同里的各个店铺,也一并交给了我。
估计就算仉如是来了,二爷的那些老关系老人脉也不会上门,如果除了本家生意,仉如是无法为旧货店带来其他盈利,账目上依旧是红字不绝,到了那时候,他也只能乖乖离开。
常听人说,仉如是的城府深,手段也是相当厉害,可他再怎么能折腾,终究还是斗不过二爷。
我估计,仉如是应该一早就看穿了二爷的用心,不然的话,二爷一离家,他就该来接管老店了,不至于让店面空置这么久。
这时候仉寅在旁边问了句:“你最近有什么计划吗?”
我看了他一眼:“计划?”
仉寅:“你这一回来,仉如是那边肯定会变着法子给你使绊子,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我无奈地笑了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也没别的办法。”
仉寅又说:“仉如是在家里经营了这么多年,根基实力都比你强,正面杠的话,你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仉寅话里有话,于是问他:“你有什么建议吗?”
仉寅笑了笑:“我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又不擅长,能给你什么建议?不过我帮不了你,别人不一定帮不了你。”
我说:“你有话直说吧,别兜圈子了。”
仉寅:“在咱们老仉家,论阴谋诡计,仉如是只能排第二,要说第一嘛,还得是那个人。”
说话间,仉寅还特意朝仉立延和仉百川瞥了一眼,似乎是想得到他们的赞同,可这两个家伙和我一样,压根不知道仉寅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都是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仉寅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过了小片刻,又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词汇:“实用。”
我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可仉百川和仉立延却都是一脸恍然。
仉立延开口道:“你说的是六姑爷啊。可他向来不参与仉家的内斗,也没听说他擅长这些东西啊。”
仉寅脸上又浮出了笑容:“当年实家做了那么大的孽,最后还得以保全,还不就是托了我六姑父的福?要是没有他,实家这么一脉,恐怕早就绝了。”
我忍不住将他们两个打断:“不是,什么意思啊你们两个,我怎么听不懂呢?”
一旁的仉百川就跟我解释:“实用,这是个人名。这人是在十年前入赘到仉家来的,平日里不插手家里的事,不管大事小事,他都很少露面,你不认识他也是正常的。”
怎么还有人叫这样的名字?
我撇了撇嘴,问仉寅:“怎么着,看你这意思,是想拉这人入伙啊?”
仉寅摆了摆手:“不是我拉他入伙,是你去拉他入伙。不咱们这位六姑父的心性,大异常人,想要让他出马帮你,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仉百川点了点头:“确实,想当初仉如是也试图拉拢过他。可这人就跟个拉不断的橡皮糖似的,仉如是软的硬的都用了,可人家压根就不搭理他。家里人都说,咱们这位六姑父本来就是个淡薄的人,不愿意依附别人,对家里的这点苟且事儿,打心里就不感兴趣。”
仉寅挑了挑嘴角,意味深长地说:“如果他真是个淡薄名利的人,为什么要入赘仉家呢?还不就是因为,仉家能给他的东西,别人给不了么?”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不由地突突了两下,同样的话,二爷也曾对我说过。
我问仉寅:“你说的这个人……他和仉如是的关系很差吗?”
仉寅回应:“算不上差,但也绝对不好。用一句话来说,他对仉如是,算是敬而远之吧。反正就是表面上客气,但并不打算亲附。”
我又问他:“那他和二爷的关系怎么样?”
仉寅:“还行,二爷偶尔会去看看他,顺便向他请教一些问题,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也会给二爷送点土特产。不过两个人的关系也就是这样了,亲归亲,但还没到推心置腹的程度。”
我说:“他一边刻意和仉如是保持距离,一边有和二爷处得不错,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仉寅却摇了摇头:“这家伙可是个人精,我估摸着,他和二爷处成这样,大概也就是为了自保而已,但要让他主动站队,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若非,如果你想将实用拉入伙,最好早点去找他,估计再过几天,仉如是就要对旧货店下手了。”
我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现在就去找他?”
仉寅:“不然呢?”
我环抱着双手沉思小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和他本来也没有任何交集,连个由头都没有就突然上门,是不是有点突兀了?”
仉寅笑了笑:“二爷前段时间在市东区盘了块地,说是打算留给你开饭店的,这件事,二爷应该没告诉你吧?”
“开饭店?”我顿时有点懵:“二爷从来没提过这事儿啊。”
仉寅接着说:“实用在城北一带也开了家不大不小的餐馆,主营景芝小炒和铁锅鱼,虽说饭店的位置有点偏,初期投资也不大,但生意一直很红火。正好你也要开店,不如就借着取经的由头,先去和实用接触一下吧。”
我不由地笑了:“看样子,二爷都帮我想好了。”
仉寅也叹了口气:“从来没见二爷对家里的小辈这么上心过,要说你也真是运气好,刚回到家就傍上了这么一棵大树,看到你这样的境遇,家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呢。”
这时仉百川插上了话:“若非怎么说也是摧骨手的传人,二爷就他这么一个嫡传弟子,对他上心也是正常的,这有什么好眼红的。”
仉寅完全没理解仉百川为什么要说这番话,还煞有介事地回了一句:“咱们家是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别说若非是二爷的嫡传,他就是二爷的亲孙子,那些人该眼红还是眼红。”
仉百川不停地向仉寅使眼色,可仉寅权当没看见,又转过头来对我说:“咱们老仉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小人,这么说吧,如果哪一天你失势了,肯定有不少人瞅准了机会,跑来落井下石。”
仉百川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指责似地对仉寅说:“都是一家人,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仉寅眉头一皱,直接怼了回去:“什么话?实话!咱们仉家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怎么还不能说了?再说了,我这也不算是家丑外扬吧,反正若非又不是外人。”
以仉百川的性子,肯定不会和仉寅争吵下去,可我就怕仉寅叨叨起来没完没了,于是就快速抢了话头:“咱们这边有多少人?”
仉寅:“你是说,站在二爷这边的人有多少吧?这么跟你说吧,二爷因为权大,在家里没人敢惹他,但真能和他推心置腹的人,也没几个。除了家里有数的几个小辈,也就是三爷、七爷和他关系最好,至于其他人嘛,要么就是大爷和仉如是的附庸,要么就是墙头草,两边倒,都靠不住。”
我说:“冬字脉不是还有一个副定门么?他和二爷的关系怎么样?”
仉寅叹了口气:“你是说八爷啊,他是个中间派,表面上哪边都不靠,可在咱们仉家,谁都知道他心里的那点小算盘……”
没等他把话说完,仉百川就强行将他打断了:“仉寅,你可别乱说话啊,八爷怎么说也是你师父,没着落的话最好少说。”
仉寅立即甩过去一个大大的白眼:“听你说的,好像八爷不是你师父似的。可他就是挂了一个师父的头衔,咱们的手艺,都是从十四叔那里学来的,这样的师父,我可不认。”
仉百川顿时有些急了:“仉寅!”
我朝仉百川摆了摆手,回头问仉寅:“八爷心里在盘算什么?”
仉寅说:“还能盘算什么,无非就是惦记食灵街的那块龙骨呗。嗨,八爷的事,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吧。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找实用,越快越好。”
我点了点头:“实用住在哪?”
仉寅笑了笑:“市北区有个水泥厂,六姑一家就住在厂区宿舍里,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是住四号楼,对,就在四号楼,一单元501室。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等二狗一回来就动身,估计他这会儿也快到了。”
正说着话,店门就被敲响了,仉百川立即冲过去拔了门闩。
李淮山和仉亚男是一起回来的,门一开,就见他们两个气闷闷地站在门沿下,谁也不理谁,也不知道是吵架了还是怎么了。
我快速凑上去,接过李淮山的行李,一边说着:“去洗把脸,跟我去趟水泥厂宿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