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冰墙已经十个月没化过,不知道明天晚上,等月光照进洞里的时候,它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打开一道口子。”
木吉在说话的时候,将声调压得很低沉,隧道中响起了他的回声,但那声音听起来,也像是一种低沉的嗡鸣,让我的耳膜直震。
我又端了端火把,朝前方照一照,就见反光出现的地方还透着一丝安静的水蓝色,没错,那不是一面镜子,而是平整的冰墙。
来到冰墙前的时候,我试了试冰面上的温度,很凉,估计在零下三十度左右,可隧道里的温度并没有这么低。
我问木吉:“这些冰是怎么形成的?”
木吉摇了摇头:“没人知道,其实鬼洞里的温度并不算太低,只有和隧道相连的这条路终年冰封。”
我又在冰面上敲了两下,上面出了很闷的声响。
“这面冰墙有多厚?”我问木吉。
木吉皱了皱眉头:“估计一百多米。”
这么厚?单靠凿恐怕是很难凿得开了。
我心里正愁,木吉突然说了句:“你的事,我听说过了。”
我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木吉。
木吉冲我笑了笑:“昨天晚上,牛哥特地来找过我,你的事他都告诉我了。”
我还了一个笑脸,接着问:“明天晚上,这座冰墙能化吗?”
木吉摇了摇头:“不好说,最近十个月它都没有融化的迹象,明天晚上,如果月光能照射进来,或许还有融化的可能,如果月光照不进来,那就要再等三个月了。”
我听出了这番话的引伸意,问木吉:“也就是说,这里的冰墙原本应该在三个月前融化一次,对吗。”
木吉点了点头:“以前,冰墙每隔三个半月就会融化一次。可从今年开始,每到月光本该照进鬼洞的时候,天色就阴得厉害,夜空中乌云密布,光线根本照不进来。”
“什么样的乌云?”
木吉没能明白我的意思,“嗯?”了一声,说:“就是……天上的乌云啊,什么叫什么样的乌云?”
我说:“那团云是不是压得很低,而且面积很小,恰恰挡在月光和鬼洞中间。”
木吉沉思了小片刻,随后瞪大了眼睛:“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这么说,浮在夜空中的东西根本不是乌云,而是一团幻化出了具体形态的精纯阴气。
我这边正琢磨正事,突然就感觉腰上传来了一阵刺痛,天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趴在了我身上,它那双锋利的爪子就像尖刀一样,穿破了我的一副,直接扎进了我的皮肉里。
我疼得猛咧了几下嘴,赶紧将天狗推开。
它被我推开以后就不再上前了,只是坐在地上不停地冲铁锤摇尾巴,嘴里还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看到天狗这副样子,木吉也忍不住笑:“小天真的很喜欢你养的猫,这两天,天天和它腻在一起。”
我问木吉:“铁锤什么时候跑到鬼洞这边来的?”
“它叫铁锤吗?好特别的名字啊。大概是前天晚上吧,我去洞外的林子里小解,回来的时候就现床上趴着这么一只猫,呵呵,你家的猫一点也不认生,它在这里住了两天,我都快以为它才是这里的主人了。”
我抬眼看了看头顶上的铁锤,铁锤仿佛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身子一挺,直接从我头上跳到地上,然后就朝着石厅那边跑了,天狗一看铁锤走了,也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
“对了,我带你来,主要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说话间,木吉稍稍侧了一下身子,指指冰墙的左下角,我立即将火把挪过去,视线穿过干净的冰层,就见冰墙下方压着一个黑漆漆的圆洞。
木吉凑了过来,朝洞口那边扬了扬下巴,对我说:“这个洞是最近才出现的。”
“最近?”
“大约一个月前,我查看冰墙的时候才现了这个洞,以前墙面下方就是坚硬的石头,没有洞。”
也就是说,冰墙形成以后,曾有什么东西在墙下活动过,还开掘出了这样一个洞口。
我想木吉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我问木吉:“最近这段时间,鬼洞里还有其他异常吗?”
一边说着,我就拿出了梼牙,打算先将冰墙凿开一部分,看看洞口中到底有什么。
木吉却拍了拍我的肩膀:“冰墙是不能凿的。一旦你凿了冰墙,明天晚上月光就照不进来了。”
我不知道木吉的这种说法有什么依据和原理,可既然人家这么说了,我也只好收起梼牙,默默站了起来。
又听木吉说:“这一个多月来,老巫山上的植被都有枯萎的迹象,老巫山的左峰也被雾气笼住了。若在以往,老巫山上只有春天,左峰上也从来没有起过雾。”
我从背包里拿出阿乌之前给我的木盒,将它递给木吉:“阿乌给你的信,刚才差点把它给忘了,如果不方便在石尔和约达面前开封的话,就在这里看吧。”
木吉接过木盒以后,我又将火把递给他,随后就打算从隧道里出去,没等我走几步,身后的木吉突然问了一句:“你和阿乌很熟吗?”
“不算熟,只见过两三面。”
一边说着,我就拍了拍李淮山的肩膀,带着他抹黑朝石厅那边走。
木吉没在说话,快走到火光覆盖的区域外缘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了木盒被打开时出的细响。
说起来,阿乌和木吉、牛哥之间的感情纠葛和我本身没有什么关系,而我向来也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可这一次,我却有心帮帮他们,这种想法甚至和我想帮寨子里的居民一样强烈。
因为我知道,不管是阿乌、牛哥,还是寨子里的其他人,心里都压着一块巨大的山,我曾经也是一个心事很重的人,也许现在也是,所以我不希望别人像我一样,我知道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我和李淮山摸黑来到石厅的时候,约达和石尔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小黑天一直围着铁锤转,可铁锤还是老样子,只顾趴在桌子上,对小黑天不冷不热的。
石尔递了一张石膏一样硬的大饼子给我,我冲他笑了笑,随后就来到洞口,小心拉开帐帘,朝着洞外观望。
雾气已经散了,月光铺洒大地,在鬼洞的西南方向立着一座很高的山峰,峰顶的轮廓有些模糊,仿佛那里有水汽蒸腾,我知道,那一定就是木吉口中的左峰了,视线穿过左峰,正好能看到明亮的月,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明天晚上,乌云将在那里升起。
希望鲁班书上记载的那道阵法,能够在明天给我们带来一个万里无云的夜空。
吃过饭,大家早早地休息了,木吉从隧道出来的时候依旧拿着阿乌给他的木盒。
我本想问他,冰墙融化以后,会在多久以后重新凝结起来,怕就怕那道冰墙很快就会重新凝结,要等到三个月以后才会重新融开,那样的话,所有进去的人全都会饿死在里面。
可木吉自打从隧道出来,就是一副心潮低落的样子,我也就没好意思问他。
第二天正午,我在鬼洞的洞口洒下了一些朱砂,又让李淮山去山里捡了一些干木枝回来,并用这些干枝简单扎成了一只小筏,压棺材板似地将它压在朱砂上,随后又在小筏周围挖了一圈很浅的沟,将昨天晚上烧火后剩下的木灰洒了进去。
这道阵法……或者说这道术,在《鲁班书》中的名字叫做“通月祭酒”,据说是鲁班在建造陵墓时候遇到阴雨天气,为了不让乌云和大雨影响工程进度,而创立出的一道祈晴术。
祈晴,和祈雨是相对的。
不过这种术法的功效十分有限,只能短时间内让天气放晴,却无法阻止大规模的洪涝灾害。
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觉得这种术法可能没有书里说得那么靠谱,毕竟要让雨天放晴,可不是驱散几片乌云那么简单,甚至要改变大气的流向,说得更深一点,就是违逆天机、天理。
我在仉家待着这一年多,所学的每一道术法,都是顺应天理自然的,包括空云道长传给我的六十四卦术,也是天道自然的一种体现。就连老仉家的典籍上也说,违逆天理的术法,是不存在的。
做好了所有的布置,接下来就是忐忑的等待了。
整整一个下午,挤在石厅里的人都没有说一句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默的焦躁。
到了晚上六点多钟,月亮开始东升,左峰的峰顶上慢慢聚起了一股精纯阴气,我用定神术加持了视野,在炁海流沙中,就见这道阴气正朝着天空中慢慢盘旋而起,一点一点地聚集在离左峰顶端足有百米的地方。
几个小时以后,明月西移,鬼洞周围的淡紫色雾气开始以极快的度消退,而盘踞在左峰上方的阴气,也渐渐呈现出了类似于乌云的形态。
木吉不早不晚从洞里出来,他来到我身边,仔细看了看左峰那边缓缓涌动的乌云,压低声音对我说:“今天晚上月光照不进来了。”
我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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