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至于陈大棒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还真不好下定论,不过,如果没有陈大棒,王寡妇肯定不会知道,在堡子里还有这么一个祭坛。”
李淮山大致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说,祭坛的事,是陈大棒告诉王寡妇的?”
我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但也不一定,说不定这事不是陈大棒告诉她的,而是她用自己的办法从陈大棒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李淮山又开始皱眉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啊。嘿,不是,仉若非,你这是什么路子啊,你现在说话怎么也跟七爷他们一样了呢,神神叨叨的。”
废话我直接忽略了,反问李淮山:“你觉得,陈大棒对王寡妇怎么样?”
李淮山昂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咂了咂嘴,说:“好,他对那个寡妇应该是真心的,你想想啊,不就是一个疯女人么,陈大棒就算不想管她的事,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可是你看看啊,他不但陪着这个女人住进了堡子,刚才为了护着自己女人,就连胳膊被刀扎了,也吭都不吭一声。”
我点头:“嗯,陈大棒对王寡妇确实是付出真心了。我想,陈家的人应该都知道堡子里有什么,也知道欠鬼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以他对王寡妇的感情,是绝对不会把祭坛的事告诉王寡妇的。可出现在王寡妇家里的业石,还有王寡妇现在遭的这些罪,都说明她确实欠了不少的债。”
李淮山:“既然陈大棒不说,王寡妇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能摊摊手,从嘴里蹦出两个字:“难说。”
也许陈大棒将祭坛的事写进了日记本,而王寡妇又无意中看到了这个日记本,不但得知堡子里有个祭坛,也知道了祭坛能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好处,至于她是够知道得到好处的代价是什么,不好说。
当然,消息的载体也不一定就是日记本,也可能是一盘磁带,一本古籍,又或者,是陈大棒喝醉的时候,或者说梦话的时候无意中将祭坛的事说了出来。
总之不好说。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王寡妇得知了祭坛的存在,并借助祭坛了家,她家里的那些家具、电器,都是祭坛给她带来的“福祉”。
李淮山似乎对王寡妇和陈大棒的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会儿又问我:“陈大棒和王寡妇到底是不是人贩子啊,被他弄回来的那些外地女人都去哪了?死了,还是卖了?”
我掐了烟蒂,长叹一口气:“王寡妇能活到现在,就说明那些女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李淮山瞪大了眼睛:“他们把人杀了?”
我摇头:“不是他们亲自动的手。王寡妇欠债太多,按说早就该有鬼物找她索命了,她能活到现在,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人为她抵命。但抵命这种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来抵的,必须八字相合、四柱相近,以陈大棒的能力,恐怕是找不到这么多八字相合的人的。”
李淮山:“什么意思?”
我说:“你还记得吧,黄老板曾说,每当陈大棒带着一个外地女人进村,过不了多久,堡子这边就会出现一辆外地牌照的轿车。”
李淮山:“啊,记得啊。”
我问他:“你想过没有,轿车里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还有王寡妇家的密道,又是怎么来的?”
李淮山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皮:“你别老反问我啊,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些事,你问我我也答不上来。”
我无奈地撇撇嘴:“这两个问题,我现在也没办法给出答案。可不管怎么说,那辆轿车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有着非常寻常的原因。”
李淮山往自己嘴里塞了根烟,又扭着身子,将手伸进牛仔裤口袋里找打火机,一边很费力地摸索着,一边说:“陈大棒弄回来的那些女的,真的一个也没活下来吗?”
我摇了摇头:“不好说,这种事只能问陈大棒了。”
李淮山点了烟,接着问:“你让陈大棒去死人坡收集骸骨……他收集的,就是那些女人的骸骨吧。”
我点头:“嗯,堡子和死人坡,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日升、日落,遥遥相望,大部分替命术唉施展的时候,需要生死相对、吉凶相顾,东生西往,所以我推测,陈大棒会在东坡杀人,人死后,他再将尸埋在西坡,这样一来,死者就不会化为厉鬼回来寻仇。”
李淮山:“你刚才不还说,陈大棒没有亲手杀人吗?”
我说:“他确实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将人锁在堡子西北的那个小屋里,任凭鬼物将对方的命带走。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说活人的事我不管了吗?”
李淮山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叹了口气,接着跟他解释:“因为陈大棒干的这些事,说白了就是非法拘禁,人不是他杀的,是鬼杀的,我估计他也没为难过人家,甚至连拐卖的嫌疑都没有,你说说,这种案子应该怎么判。咱们又不能动手把他和王寡妇弄死,你要是告诉他们,要将他们送进局子里去,他们也是有恃无恐,因为这种事,根本没办法判。相反,如果咱们管得多了,陈大棒说不定心一横,反正左右都是个死,干脆也不跟咱们合作了。王寡妇是死是活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关心,可村里人怎么办,要是没有那堆骸骨,我可不保证所有村民都能活下来。”
李淮山:“陈大棒干的这些事,不算拐卖妇女吗?”
我问他:“他又没把人卖出去,怎么算拐卖?说不定连拐都不算,我估计,被他带来的那些女人,都是收了他的钱的,在被关进堡子西北的小屋之前,陈大棒对她们应该也很不错。”
李淮山从嘴里吐出一大口烟雾:“听你这么一说,这事还真不好办啊。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我笑了笑:“当然不能。有些事,咱们管不了,但我觉得,包有用他们那帮人应该是有办法管的。”
李淮山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问我:“对了,刚才你还没说呢,陈大是怎么回事?照你的意思,他应该是善堂的人吧,既然是善堂的人,为什么还会欠下死人债呢?”
我说:“陈大的事我也不好下定论,但我猜测,他大概是为了保护村子里的人,才遭受那样的厄运的。上一代灵牛活过了二十岁,善堂的后人应该就已经意识到要出事了,我估计,村子里应该有不少人都欠了债,如果不是陈大主动作出牺牲,死的可就不只是他一家五口了。”
李淮山:“村里有不少人都欠了债?”
我点头:“堡子离村子这么近,建造这个堡子的地主也离村子这么近,他们家的血脉,早该在村子里生根芽了,要是论辈分的话,说不定村子里的大多数,都要管当年的老堡主叫一声老祖宗呢。欠了鬼债,那可是要父债子还,子债孙偿的。”
李淮山瞪大了眼睛:“这么说,陈大是个英雄啊。”
我摇了摇头:“也不好说,毕竟有些事只是我的推测而已,要想验证真伪,还得问问陈老汉和陈大棒。”
李淮山先是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过了一小会,他又开口问了一个问题:“你说,都十年过去了,藏在堡子里的那只厉鬼,就没找过村民的麻烦么?”
我想了想,说:“假设陈大确实是为了村里人牺牲了自己,那他的牺牲就不应该是毫无意义的,也许正是因为他的牺牲,才保住了村子的十年太平。如果王寡妇没有欠下这么多债,大概也能一直安安稳稳过完这十年吧。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处了,等到大黄过世,压在它身上鬼物,总归是要出来的。”
说完,我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默默地点上。
李淮山也安静了一阵子,可他终究不是一个能耐住寂寞的人,过了几分钟又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挑了挑眉毛,转头看他:“什么叫我什么都知道?”
李淮山有些不爽地说:“你想到的这些,我怎么都想不到呢,怪了,我觉得你以前的智商和我差不多啊。”
我笑了笑,只说了两个字:“古籍。”
李淮山立即冲我翻了两个白眼,从嘴里喷出一个字:“靠!”
还是那句话,因为了解,所以看破,李淮山只是因为对类似的事情没有任何了解,脑子里才充满了疑问。
在这之后,李淮山就开始闷闷地抽烟,很长时间没再说一句话,我又将头靠在墙垛上,望着有点黄的天空,连着吐了几口烟气。
两天半,再过两天半,真的考验就要来了,等陈大棒带着那些骸骨回来,我和李淮山就要忙活起来了。
望着从墙垛后面吹过来的风沙,在我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
在我们这个行当里混的人,要么就是整日闭关,用全部的生命去追求那看不清摸不着的道,也许不求羽化长生,只求一朝顿悟;也有不少人像我和李淮山这样,四处奔波,累死累活不说,还时常要在生死边缘徘徊。
你说,这群人到底图什么呢?
二爷倒是说过,人活在世,总归要做几件不求得失的事情,可怎样才算是不求得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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