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山低头看着脚下的洞,嗓子眼里不停地咽口水。
我将他放在一旁,又拿起手电朝洞里打了打光。
在洞口正下方,是手电光根本无法穿透的黑暗,但稍稍偏转光线直射的角度,就能看到一大簇油腻腻的反光。
“二狗,去,把车上的绳索拿过来。”我一边收起手电,一边对李淮山说。
李淮山瞪大眼睛问我:“你要下去?”
我点头:“下去看看情况,我怀疑盘砂阵的事没有包有用说得那么简单。”
对于我的临时起意,李淮山显然不太赞同,他犹豫了一下,又对我说:“要不,你还是找沙文晓商量一下吧。”
“不用跟她商量,你赶紧去拿绳索。”
说完我就不再离他,扬起镐子,奋力砸向了坝根上另外一颗轻微松动的石头。
李淮山大概是觉得劝不住我,也没再废话,悻悻地去了面包车那边。
说来也是运气,修建鱼塘的工人们几乎挖碎了老坝的遗骸,却偏偏没有对坝根动大手脚,如果当时他们没有将坝根埋起来,而是继续一镐一镐地敲下去,肯定能发现地底下还有个很深的洞。
不过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工人们之所以没有继续挖,是因为受到了那两个佣兵的阻挠。
我甩开了膀子,连着几镐砸下去,终于将第二块石头敲落,地上的洞口被拓宽了一倍,足以容纳一个人穿行。
没过多久李淮山就回来了,他拿来了最长的一条钢索,还拿来了三枚长钢钉和锤子。
我们先将三枚钢钉钉在地上,又将钢索分别在每颗钉子的钉头上缠一圈,直到确定钢索被固定得够结实了,才决定下洞。
在下洞之前,我先点了一根烟,将它扔进洞口。
洞中的风力很强,烟头下落了不到半米就不知道被卷到什么地方去了。
本来我还打算接着烟头上的那点火星看看洞究竟有多深,这一下彻底抓瞎了。
也是当时我经验太浅,才会想到用烟头来测洞深的馊主意,要知道烟头上的那点火光,到二十米之外就几乎看不见了,要测洞深,还是得靠信号弹。
李淮山望着黑漆漆的洞口,一下一下地咂舌:“感觉好深的,咱俩可别下去以后上不来了。”
我没接话茬,只是问他:“手电准备了吗?”
他直接将三把手电递给我:“腰上别两把,手上拿一把,如果三把手电都快没电了,咱们就得抓紧时间回来。”
我掀起外套,将两把手电别在后腰上,随后就单手抓着钢索下了洞。
我可以单靠一只手将身子稳稳地吊在钢索上,时不时地松一松手上的力道,让身子下滑一米左右,然后再攥紧钢索,让自己的下降速度归零。
可对于李淮山来说,这样的动作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先不说他只凭单手的力量根本无法牵制住自己的体重,就是他手上的皮,在钢索上硬磨两下就能给磨秃噜了。
所以很快,我和李淮山就拉开了距离,我一边一米一米地下滑,一边晃动手电,照亮周遭的情景,李淮山则在上面磨磨蹭蹭地挪动。
洞中的风力几乎是垂直向上走的,悬挂在钢索上,整个上衣都被风吹得膨胀起来,此时我的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在以我为中心五米开外的地方,则是一圈反射出油腻光泽的石壁。
我所处的深度也就是地下十来米,之前我曾在仉家的风水典籍上看到过一些描述石钟乳的文字,上面说过,在这么浅的地方几乎不可能出现大面积的钟乳石群,甚至不可能有大面积的岩层。
可那些在手电照射下反射出油腻光泽的石壁,看上去就像是被潮气长期腐化碳酸盐岩。
又下降了将近二十米,脚下依然是无法被光束照穿的黑暗,我晃动手电,朝着四周探光,经发现左手边有大一片区域也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在那里的石壁上,应该有一个非常深的大洞。
“二狗,你到哪了?”
我先是抬头喊了一嗓子,又举起手电来朝着正上方打光。
李淮山现在和我相差将近十米的距离,他正奋力地向下爬,光线照上去的时候,他还特意变了变姿势,用胳膊肘挡住眼睛。
等我把手电光重新打向左侧石壁上的洞口时,他才应了声:“我在你上面。”
废话,这种事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不能再继续下降了,原因无他,仅仅是钢索的长度只有四十米,再怎么降,我们也不可能到达洞穴底部。
如今我唯一的选择,就是荡进左手边的洞口中去。
没过多久,李淮山就降到了我的头顶上。
我仰着脖子对他说:“跳到我身上来?”
头上立即传来了李淮山无比惊愕的声音:“你说什么?别闹了大哥,万一跳不准我会摔死的。”
我顿时有点不耐烦了:“我就在你正下方,你怎么可能跳不准?麻利点!”
说完我就将手电咬在了嘴里。
李淮山半天没动作,也没说话,可就在我思考着要不要再催他一下的时候,钢索突然猛地抖了一下——李淮山下来了。
这家伙估计是因为太过紧张,下落的时候动作幅度很大,不是胳膊肘撞在了钢索上,就是腿踢在了钢索上。
现在我们正处于地下三十米的位置,在这个地方,钢索只要受到撞击就会晃个不停。
当时钢索大概是以一米左右的幅度来回摆动,李淮山掉下来的时候,我正好随着钢索一起被晃开,他几乎就是蹭着我的肩膀落了下去。
因为我这边有光,李淮山很清楚地知道他和我擦肩而过了,立刻扯着嗓门惊叫起来。
不过这声惊叫没等完全喊圆满,我已经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李淮山抬起头来死盯着我,嘴上喊着:“别松手,千万别松手啊!”
我白他一眼,心说你紧张个屁啊,就你这一百来斤的体重我还能让你滑下去?
因为嘴里叼着手电,这些话只能在脑子里走走过场,说出来是不可能了。
没等李淮山从惊吓中回过味来,我的腰背已经开始发力,让整条钢索以更大的幅度荡了起来。
李淮山的喊叫声变得更刺耳了:“仉若非,你要干什么!”
我没理他,接着荡。
随着钢索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当钢索晃至左侧的极点时,我总算借着灯光看清了洞口中的情况。
这个洞比较宽敞,入口的直径大概在三米左右,洞中连着一条隧道,而隧道里的地面则比较平整,很可能铺了石砖。
当钢索又一次朝着左侧极点晃去的时候,我看准时机,冲李淮山喊一声:“护住头!”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我快速甩手将李淮山扔进了洞口。
李淮山虽然被吓坏了,可他还是在半空中抱住了脑袋,紧接着,我就听到洞口中传来“嘭”一声闷响,显然是李淮山落地了。
接下来,我再次晃动钢索,并在钢索最后一次逼近左极点的时候松开手,顺着惯性飞进洞口。
洞里的潮气比外面还要重,隧道的地板也非常湿滑,我落地的时候一脚没踩稳,当场就是一个王八摔背,连嘴里的手电都震落到了很远的地方。
李淮山揉着胳膊走到我跟前,满腔抱怨地说:“你下次再干这种事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我刚才还以为自己要挂了呢。”
一边说着,他又伸出手,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后退两步,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又朝着洞口外打了打光,不远处的钢索还在一下一下地挡着,我估算了一下我们和钢索之间的距离,如果保持不动的话,我们应该还能借助它从这地方出去。
李淮山见我没有回应他,又在我身后聒噪起来:“仉若非,我跟你说话呢。”
我转身朝着隧道深处打了打光:“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个地穴里到处洋溢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吗?”
李淮山:“你别转移话题……”
我中途将他打断:“在这种地方最好不要说话,小心邪气入体。”
李淮山又张了张嘴,可过了一会,又很不爽地将嘴闭上了。
早就跟他说过,他修为太低,又没有煞气护体,到了这种炁场淤积的环境就最好不要说话,可他为什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在这之后,我就端着手电朝隧道深处走,李淮山也拿出了手电,一边跟着我前进,一边晃动手电朝着四周打光。
除了地面是平整的以外,这条隧道的形状十分接近规则的圆形,乍一看就像是人工修建的,可在那些弧形的壁面上,又长着许多类似于圆形石钟乳的石瘤,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
就连这平整的地面也不是用一块块石砖铺出来的,而是一体成型,别说是在古代,就算是以现代的技术,似乎也很难建造出这么大一块能够直通隧道底部的平整石砖。
大约前行了两分钟左右,一个三米高的石庙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借着惨白色的手电光,能很清晰地看出那就是一座类似于土地庙的建筑,可在这座庙的墙壁和房顶上,又长满了大量的天然石瘤,让人无法辨认它究竟是出自人类的手笔,还是脱生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