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有用接过刀看了看,我见到他捏住刀片的两边,轻轻一用力,整张刀片立即变成了柔软的“u”形状。
沙文晓则在这时捏开了佣兵的嘴,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势。
刚才他被我打中的同时,刀片就在他的舌头上割开了一道很深的伤口,但仅仅是几秒钟的功夫,那道伤口上就已经长出了极少量的新肉。
而除了舌头上的伤口,我发现他的口腔壁左侧还有一个很大的破口,像是用牙齿将肉撕开后留下的。
他的自愈能力和我比确实差很远,但和普通人相比,已经可以算是超人水准了。
包有用将刀片递给沙文晓:“葬教的人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他竟然将刀片埋在了脸皮里。刚才他忍着剧痛将刀片取出来,看来是打算找机会逃跑啊。”
在包有用说话的档口,佣兵快速扭动了一下身子。
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我知道,不管他在做什么打算,都绝不能让他得逞。
所以在他刚刚扭了一下肩膀的时候,我的拳头再一次落在了他的脸上。
嘭的一声闷响,他的左脸被我砸了个结结实实,右脸则重重地撞在了车门上,将厚重的门板都装出了凹痕。
正在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被砸变形的门板,顿时咂舌:“好重的拳啊。”
包有用笑呵呵地冲他说了句:“这小子可是仉侗的嫡传弟子,将来要执掌冬字脉的。”
听他那意思,我作为二爷的嫡传弟子,如果没有这么重的拳反而不正常了。
司机又看了看后视镜,但只是撇撇嘴,什么都没再说。
遭受到我的重拳以后,佣兵俨然已经昏迷过去,可沙文晓还是不太放心,又仔细搜了佣兵的身,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再次用布条将他的嘴巴堵上。
由于沙文晓和李淮山是我强行从音像店里拉出来的,他们至今还不知道我和包有用在佣兵家里发现了什么,鉴于大家要在一起查案子,有些信息还是要互通一下的,于是我就借着车上还算安静的时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体说了一遍。
在我说话的时候,沙文晓就紧紧皱起了眉头,李淮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一直在玩手机。
从鱼龙街到滨海开发区要走很长一段路,李淮山似乎有些疲了,等我把话说完以后就开始闭目养神,包有用和沙文晓则都是一脸愁容,默默地望着车窗外快速移动的景物出神。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包有用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将身子挺直了。
司机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
包有用又沉思了小片刻才开口:“王德山,你给鱼塘那边的工头打电话,让他给工人们放两天假。”
我也是这才知道此时为我们开车的人就是王德山本人。
当时我就坐在驾驶座正后方,由于商务车的后座太过宽阔,我只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一只眼睛,至于他长什么样子,身材又是什么样,确实无法看清。
包有用话音落下没多久,王德山就开口说话了:“让你的人放两天假。嗯,对,所有人,现在就放假。不是我的主意,是老包的意思。嗯。”
虽然从我所在的位置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但仅凭他说话的节奏和内容,就能判断出他刚刚给工头打了一通电话。
车身颠簸得比较厉害,李淮山从一开始应该就没睡踏实,此时包有用和王德山说话的声音又彻底将他给唤醒了。
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重,而且不怎么喜欢思考,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那个不停发问的人。
现在他又开口问包有用:“为什么要给工人放假啊,这样一来,咱们要找的人不也离开鱼塘了吗?”
“只有他们不会离开,”包有用顺了顺气,说道:“况且这两个人都去过旧货店,亲眼见了若非。而一旦他们发现若非去了鱼塘,肯定会心生警觉的,加上鱼塘的工人那么多,如果不提前让他们离开,到时候万一起了冲突,咱们可无法保护所有人。”
李淮山发了一会愣,随后才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个理。”
正好包有用已经被李淮山的问题分心了,我也不介意再多问一个问题,李淮山那边话音刚落,我就问包有用:“盘砂阵的事,为什么不能让仉家人知道?”
包有用说:“这是二爷的意思。其实这些年,二爷常常和我们寄魂庄联手对付过葬教,而且最近也在发动各路力量调查葬教高层的身份。但二爷说过,葬教的事,知道得人越少越好,不然行当里会出乱子的。”
我不解:“会出什么乱子?”
包有用摊了摊手:“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说,毕竟有些话说出来对我没好处。”
说完,他就两眼一闭,靠在车窗户上做出一副要小睡的样子。
看到他这个样子,显然是不想再回应任何问题了,我也不好逼迫人家,只能在心里叹口气,随后就闭上嘴了。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来到了位于滨海开发区的养老院。
上次我来养老院的时候,这地方似乎根本没有人管理,偌大的院子、偌大的楼房,却只有我和李淮山两个人。
可今天我们刚一到院门口,立刻就有三四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冲了出来。
包有用将俘虏交给他们,让他们好好看押,并嘱咐他们绝对不能出任何闪失。汉子们快速点点头,接着又用很快的速度将俘虏带进了养老院中。
见到眼前这些人,我心里就隐约觉得不太舒服,总觉得我上次在这住的时候,这些人说不定也在,只不过他们没有出现在灯光下,只是将身子完全潜藏在楼道的黑暗中,用一双惨白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进入养老院的人。
那场景一出现在我脑海中,我就忍不住要起鸡皮疙瘩。
包有用向我解释说,这些人都是特战队的人,受大伟指挥,而渤海湾的这个养老院,也是特战队的据点之一。
我说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他们,包有用则告诉我,这些人是极少在组织以外的人面前出现的,他们不认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我接触,所以我们来的时候,他们只能把自己隐藏起来。
闹了半天,刚才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画面还真有可能应景。
在车子开出养老院之前,有一个汉子快速从养老院大楼里出来,他一阵旋风似地冲到车窗前,将一个细细长长的布包交给了包有用。
等车子开出养老院以后,包有用才悄悄打开布包上的拉链看了一眼,我因为好奇,也伸长脖子张望一眼,视线穿过包有用手臂间的缝隙,正好落在了布包的开口上,就见包里装着的,竟然是一把上了迷彩漆的狙击枪。
包有用只是看了看包里的东西,又快速拉上了拉链。
他似乎不想让我们知道布包里装了什么,一举一动都很隐蔽,而我也很知趣地没有多说话。
在这之后,又耗费了半个小时,我们总算来到了包有用口中的鱼塘。
其实这个所谓的鱼塘就位于滨海开发区的水产养殖基地,一年半之前我曾跟着鲁老板到这来批发过海鲜,所以对当地的情况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也是听鲁老板说,在这片离海不算太近,离内陆又特别远的地方,曾有一片面积巨大的小渔村,只不过在年前后,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渔村人竟然商量好了似的,集体搬进了城,而这边规模不小的水产养殖基地,则全部承包给了外地水产商人。
据说,当时那片渔村是七八个渔村连在一起的,所有村民加起来大约有五六千人。
这么大规模的村民迁徙,不可能仅仅是因为渔民吃够了海鲜,突然怀念青菜的味道了,于是就慌慌忙忙舍弃祖业,纷纷到城里务工这么简单吧。
可对于村民们迁徙的原因,又确确实实是谁也说不清楚。
记得鲁老板还说过,在滨海开发区这地方,打渔的全都走了,不打渔的却全都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道理。
当王德山将车停在鱼塘入口的时候,包有用第一个打开车门,从海岸上吹过来的风立即顺着门缝涌进了车里。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滨海开发区了,可那湿乎乎的海风扑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却体味到了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那就像是有人用一条湿漉漉的脏被子将你层层裹了起来,极度的憋闷和潮湿几乎能掩盖你的所有感官,而一层层被子形成的那种幽闭感,也压得人无法呼吸。
同时我也能隐约感应到,这种让人极度难受的感觉,应该来自于渤海上的潮汐力量——一股被严重扭曲的潮汐力量。
包有用已经背着布包下了车,直到沙文晓戳了戳我的手臂,我才快速回过神来,也立刻开门下车。
双脚落在路面上,海风还在持续拂动着周围的空气,我朝着道路的正北方向望去,依然能看到天空中的一团团坤气正在毫无规律地四处乱撞。
我在想,当初这里的渔民之所以急匆匆地迁移,也许就是因为感应到了盘踞在渤海深处的那股极端不详的力量。
包有用大概是觉得我表情不太正常,就跑过来问我:“你怎么了?”
我抿了抿嘴,摇摇头,没说什么。
等李淮山下车以后,王德山就带着我们快速朝鱼塘深处走。
早在四十多分钟前工头就给自己的伙计们放了假,如今的鱼塘里空空荡荡,变得十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