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有用认出了阴饵,沙文晓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阴饵究竟是什么,她脸上露出了很深的疑惑。
我也忍不住问包有用:“你怎么知道这是阴饵。”
“我不光知道它是阴饵,而且还知道这东西和幽冥通宝一样,也是在唐朝年间出现的。这些事,寄魂庄的典籍上都有记载。”包有用一边说着,一边来到我跟前,仔细打量着阴饵。
他没有伸出手来触碰,只是不断移动着,从各个角度观察阴饵的细节。
观察了片刻之后,包有用叹口气说:“是真品。这根阴饵是音像店的魏老板给你的吧?”
他怎么连阴饵的来路都知道?
我没有回应,只是惊讶地看着包有用。
包有用似乎察觉到了我心中的疑惑和惊愕,就笑了笑,对我说:“我对咱们这个行当的了解,要比你想象得深,我对鱼龙街的了解,也比你想象得深。”
我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我看来,包有用对行当里的事,简直达到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地步,即便是被掩藏了几十年的秘辛,他也能瞬间看破。
这时沙文晓在一旁询问:“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说话间,她还抬手指了指被我攥在手中的阴饵。
包有用撇了撇嘴:“据说仉丰羽曾用这东西催动过幽冥通宝。不过我认为,阴饵的用途应该不止于此。”
话说到这里,包有用又转向了我:“阴饵原本就是老苏家的东西,如果苏云槟知道它藏在鱼龙街,那就有了不得不来鱼龙街的理由。可问题在于,是谁告诉苏云槟阴饵在鱼龙街的?苏云槟发现这里的盘砂阵,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别人事先计划好的呢?”
我想了想,说:“应该是巧合。我打碎灯罩的时候,里面曾飞出两只血色的蛾子,它们在空中飞久了,或者触碰到别的东西,身上立刻就会燃起温度很高的火焰。”
说话间,我指了指被蛾子烧裂的地板和墙壁。
包有用大概一早就看到了那些裂痕,此刻只是眉头紧皱,沙文晓则朝着我手指的方向分别看了两眼。
我接着说:“我想,布阵者之所以将这两只蛾子放入灯罩,又用玻璃胶将灯罩糊死,就是不想让人发现底座上的图腾。假设对方引苏云槟来,就是为了让他发现盘砂阵,他就应该想到,苏云槟死后,很快就会有人盯上这家旅店,到了那时候,盘砂阵肯定会被更多人发现。以当前的假设为基础,咱们再递进一步推测,也许对方之所以将苏云槟引来,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家旅店里有一个盘砂阵。可是很显然,这种假设根本站不住脚,如果对方想让盘砂阵曝光,就不会在灯罩上动手脚了。”
包有用环抱着双手,冲我点了点头:“嗯,有道理。我在想,也许那个在灯罩上动手脚的人,如今就潜藏在鱼龙街中。”
他说的,也是我心里正在想的。
生活在鱼龙街上的人,大部分都来自于我们那个行当,其中应该也不乏一些道行卓越的隐修,旅店里的盘砂阵,很可能就是这些人布置出来的。
至于旅店老板何进,他身上嫌疑确实是最重的,可在他身上,我又感应不到一丝一毫的念力。
“接下来咱们还是要分头行动,”包有用对所有在场的人说:“沙文晓去鱼龙街走访,李淮山,你去趟南广中学,设法弄一张学校的建筑平面图回来。”
到最后,包有用转向我,慢条斯理地对我说:“若非跟我来。”
当时我就觉得,这种慢条斯理的口吻似乎是他刻意伪装出来的,因为在他的眼神里,我感觉到了和他的口吻完全不相符的严肃和郑重。
包有用让我单独留下,也许有很重要的事要对我说。
李淮山立即提出异议:“为什么不让若非去走访。”
包有用笑了笑:“因为他不合适。鱼龙街的人和仉丰羽要好,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欺骗若非。”
李淮山:“那……让他跟我一起去南广中学吧。”
“你这么不喜欢独自行动啊,小时候缺爱吗?”包有用依然冲着他笑:“我带着若非一起行动,有些东西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教给他。你赶紧走吧,沙文晓都下楼了。”
在包有用和李淮山说话的时候,沙文晓却已经走到楼梯口那边了。
李淮山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冲向了楼梯口。
包有用目送李淮山走远,又转过头来问我:“李淮山这小子,最近是不是在追仉亚男?”
虽然我也知道他是在没话找话,但还是忍不住惊愕:“你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
包有用调侃似地说:“嗨,一看李淮山偷看仉亚男的小眼神,我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我觉得他和仉亚男不合适,你最好别让他们两个走得太近。”
我点头:“确实,仉亚男的是煞夫命,根本不能谈恋爱。”
“就算仉亚男不是克夫命,也不能和这小子好上,”包有用对我说:“这小子,对朋友很忠诚,但对于爱情嘛,他绝对不可能从一而终的。嘿嘿,我估计啊,他一朝将仉亚男追到手,立刻就会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到时候他的外遇比你衣柜里的衣裳都多。”
“李二狗有这么大的魅力?”
“和魅力无关,这小子就是一桃花命,他如果自制力够强的话还能抵制住诱惑,可他不但没有自制力,而且很容易主动去勾引别人。”
听包有用这么一说,我越发坚定的认为李淮山和我姐不合适了。
他们两个的事,我必须阻止。
包有用似乎认为调侃别人是件很有意思的事,说完李淮山,又说起仉亚男来了,说什么,仉亚男既是煞夫命,又是命中开满小桃花,一辈子不缺人追。还幸灾乐祸地说,仉亚男这辈子注定无法泯灭尘心,她就是到了六十岁,也依然会常常碰到心仪的对象,可她的命格又注定了她无法和任何一个人喜结良缘。
说起这些的时候,包有用只是调笑,倒也没有太多的恶意,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拿这样的事情来调侃,要知道因为命格的原因,仉亚男可是非常痛苦的。
好在他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还没忘了办正事,李淮山走后,他就带着我爬上了旅店的天台。
鱼龙街的大部分建筑只有一层或两侧,四层高的杂烩店就是整条街上最高的一栋楼了,而高度仅次于它的,就是我们脚下的旅店。
站在这个位置,几乎可以看到鱼龙街的全貌。
包有用一边说着仉亚男的事,一面在天台上四处观望。
他从西边转到了西边,又走到了位于正北方向的天台边缘。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包有用朝着北方眺望了一下,随后转过身来问我:“渤海应该就在那个方向吧。”
我点点头:“对。开车过去的话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这时包有用又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就别压着自己了。”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片刻之后又对我说:“你的真性没有被彻底释放出来,不然的话,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那我应该什么样?”
“总之不是现在这样。”包有用说:“你一直担心自己的真性会伤到别人,所以才刻意压制它。的确,戾字真性的人天生刚愎,也很容易记仇,但你不能因为害怕这份刚愎,就把真性中好的那一部分也压制了。”
又被他说中了,自从真性被激发出来以后,我确实一直在试图压制它,我一直担心,这种真性会给我,以及我周边的人带来困扰。
可包有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依然自顾自地说着:“你必须放开自己,这样你才能集中精神做你该做的事。你应该试着释放自己的感觉……跟着感觉走。”
他自己好像也不太确定自己该怎么表达接下来的话,不过我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问他:“如果我不压抑自己,那我会变成什么样?”
包有用摊了摊手,笑着对我说:“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只有在不压抑自己的情况下,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阴差。自从丰羽失踪以后,行当里急需出现一个新的阴差,而你现在虽然有了阴差这样一个头衔,却依然不是真正的阴差。”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的事,我到现在也无法催动幽冥通宝。”
“和幽冥通宝没关系,”包有用抓着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能不能成为真正的阴差,关键在于你能不能打破心里的那道防线。”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我确实担心自己的真性会对伤害到别人,但,我好像没在心里设置什么防线啊。”
包有用将我推到天台边缘,指着正北方向的天空对我说:“你看看那片天,不觉得它和平时很不一样吗?”
我望着北方的天空,没觉得它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
包有用又在一旁对我说:“放空大脑,试着看看苍穹之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