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老板的家具店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我带着刘晓辉进了店门,柜台那边依旧没人,后院里却传来了切割木材的声音。
这些年,店里的木工活都是鲁老板一个人操办的,老板娘什么都不管,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楼上,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偶尔出趟门。
我让刘晓辉在楼下等着,随后就一个人来到了二楼。
家具店的二楼除餐厅和两个卧室,还有一个没窗户的小屋子,店里的唯一一台电视也在里面,老板娘除了睡觉的时候,一般都会待在里面打毛衣、看电视。
我来到小屋前,敲响了房门,里面立即传来了老板娘的声音:“我在减肥,你自己弄点东西吃吧。”
她一定是把我当成了老鲁。
我又敲了两下门,说一句:“老板娘,我是小张。”
屋子里立即传来了脚步声,很快门就被打开了,老板娘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来了?”
我笑了笑:“正好今天回家具城这边办点事,就想过来蹭顿饭,顺便问问柴油车送回来了吗。”
老板娘推了我一下,让我后退,随后慢慢地走出来,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
期间她一直用身子挡住门缝,我无法看到屋子里的情形。
直到锁好了门,她才转过头来冲我笑了笑:“一个星期前,金向前就把车送回来了。”
我说:“你和金向前应该很熟吧?”
老板娘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了:“不熟啊,他来的时候自报家门,我才知道他叫什么。”
我也不想再继续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问:“老板娘,你也是行当里的人吧?”
老板娘怔怔地看着我,过了好半天,她突然笑了:“你去仉家这一年多,成长了很多。”
说话间,她还刻意朝楼道那边看了一眼,似乎是担心老鲁会突然出现。
我从冰柜里拿了一瓶矿泉水,笑着问老板娘:“你真的是行当里的人啊?”
老板娘叹了口气:“其实你回仉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早晚就猜出我的身份,可没想到这么快。也不知道这一年多你都经历了什么,怎么成长得这么快。”
过去在店里的时候,我其实很少和老板娘说话,不是因为我讨厌她,而是因为她老是将自己藏在二楼上,我和她见面的机会非常少。
她从冰箱里拿了一些水果出来,在餐桌上拼成了果盘,又朝我招手:“这些东西都是小晴从海南寄回来的,来,尝尝。”
之前就一直听说老鲁有个女儿,好像叫鲁晴或者鲁晴儿,我没见过真人,只不过老板娘常常提到“小晴”这么一个名字,而老鲁通常叫她“晴儿”。
我坐在桌旁,老板娘又问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老板娘,为什么你的身份被我戳穿还这么镇定呢?我本来以为你会惊讶一下,或者矢口否认什么的。”
老板娘坐在我对面,也冲我笑:“反正都被戳穿了,我再否认还有什么用。来,说说看,你是怎么识破我的?”
我想了想,说:“上次我回来借车的时候,就感觉你不太对劲,这一年来,我的变化这么大,以你平时表现出来的性子,应该特别惊讶才对,说不定见我混得好了,还会趁机巴结巴结我,可当时你的表现,却太过镇定了,就像现在一样。”
老板娘从果盘里拿了一个山竹,一边将它递到我手中,一边说:“可你怎么能确定,我就是行当里的人呢?”
我说:“记得当初我来家具店找工作的时候,老鲁觉得我身上痞气太重,不想收我来着,是老板娘拿了主意,将我留了下来。而且当时鲁老板并不知道家具店在网上发布了招工信息,既然他不知道,那条信息一定是你发布的,可你一向不怎么管店里的事,怎么就突然想要招小工了呢?加上我曾听鲁老板说过,在我之前也有不少人来务工,每个人的条件都比我好,可都被你赶走了。”
老板娘挑了挑眉毛:“所以呢?”
我说:“所以,那条招工信息,就是为了我发布的,关键那条信息还发布在了我们学校论坛里,除了我这样的人,还有谁会从城市大东头做一个多小时的车到西头来做兼职?”
“可还是有不少人过来应聘啊。”老板娘笑了笑:“不过这些人啊,都干不长的,我一看就知道,他们只是想在寒暑假期间打打短工,拿到一个月的工资就走。”
我就问她:“你赶他们走,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当然不是,”老板娘吐了口浊气,对我说:“实话告诉你吧,是仉家人让我想办法将你弄到家具店来的,这里和仉家老宅离得近,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他们也方便照顾。”
说到这,老板娘顿了顿,片刻之后问我:“若非啊,你不会一直都以为,在你回到老仉家之前,行当里的人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吧?”
我挠了挠太阳穴:“难道不是吗?”
老板娘摇了摇头:“你还记得庞应龙这个人吧?”
我无奈地笑:“咱么可能不记得,他是我初中班主任,记得上初中那几年,他几乎每天都找我麻烦,还借我的事为难过我二叔。”
老板娘:“你不觉得,庞应龙这个人很奇怪吗?”
我立即明白了老板娘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庞应龙也是行当里的人?”
老板娘点头:“他是我师弟,你高中时的校长宋长英,是我师兄。包括你小学时的教务处主任,也是仉家派过去的。其实这些年,仉家一直在暗中照顾你,只不过那时候你毕竟不是行当里的人,仉家也不好管得太宽,大部分时候只是保证你的安全,并不插手其他的事。”
本来我还以为,我这次专程跑来揭穿老板娘的身份,她肯定会非常吃惊,但没想到吃惊的人其实是我。
听她的意思,我长这么大,身边一直都有仉家人安插的眼线。
我知道眼线这个词好像带点贬义,可你回头想一想,不管是我初中的班主任,高中时的校长,还是老板娘,说白了不就是仉家的眼线么,不是眼线难道还能是保镖?
这时老板娘又对我说:“其实仉家原本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的事,可龙虎山的张真人说,你对咱们这个行当来说太重要了,单靠一个仉家保护不了你,相反,在你十九岁之前,知道你的宗门越多,和你有瓜葛的同道越多,你就越安全。”
我笑得有些尴尬:“我对咱们这个行当很重要?就因为我是阴差么?”
“你也不是打生下来开始就是阴差的,在你激发出真性之前,谁也不确定行当里的下一任阴差到底会是谁。”
老板娘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就在想,看样子她对我的了解,比我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老板娘接着对我说:“其实自你出生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再走老一辈人走过的路,这是你的天命。”
我不由地疑惑:“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老板娘问我:“你知道大禹治水的事吗?”
“当然知道,那不是神话故事么?”
“不是神话,是历史。”老板娘很郑重地说道:“当初大禹为了治理天下水患,曾在北邙山下埋下了九条阳脉,在你出生之前,九条阳脉已经干涸了七条。也就是苏瑶临产的那天晚上,张真人察觉到天有异象,立刻让人到北邙山下查看,果然发现仅剩的两条阳脉中,又有一条瞬间干涸,而就在阳脉化为干土的时候,老仉家藏在你父亲身边的眼线传来消息——苏瑶顺产,你出生了。”
我习惯性地挠了挠太阳穴:“你这说得也太玄乎了吧。”
老板娘笑了笑:“信不信由你。其实也不只是你出生的时候干了一条阳脉,九条阳脉中的最后一条,也是在年干涸的,那天是阴历九月初九,重阳节,正好是左有道出生的日子。”
又是左有道,最近老是有人在我面前提到这个人。
我摊了摊手:“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能说明什么,”老板娘不太确定地说:“不过左有道身上有一些别人没有的天赋,他是天生天眼,又是两千年来唯一一个能催动番天印的人。而你呢,也是天生奇脉。我觉得这并不是普通的巧合。对了,我听二爷说,你已经拿到一枚幽冥通宝了,那东西到了你手里,应该也变得不一样了吧?”
我刚刚还在想,她提到的番天印,是封神榜里的那个番天印吗?这时听到老板娘的后半句话,于是回应道:“我现在还不知道幽冥通宝该怎么催动呢,不过听仉亚男说,幽冥通宝好像认我为主了。”
老板娘顿时瞪大了眼:“认主了?幽冥通宝竟然认主了?从唐朝至今一千多年,还从来没出现过你这样的阴差。几年前,番天印认主,现在连幽冥通宝也认主了,这绝对不是单纯的巧合。也许……当年张真人说的那番话,已经开始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