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你打算借多少?”
张大有扭扭捏捏地走到沙发旁坐下,半天不说话。
说起来,我手头的钱也不算太多了,目前还不知道后半年的营养费该走哪出呢,以张大有这么个花发,我可养不起他。
既然他不说话,我索性就将话头引到了正题上:“亮货吧。”
张大有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金属匣子,小心将它放在了茶几上。
我拿起来掂了掂,匣子相当有分量,在晃动中,里面还发出一阵很清脆的细响。
这东西的封闭性不是一般的好,我完全闻不到任何味道。
放下匣子的时候,我的动作稍微有点大,张大有立即提醒我:“轻点。”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后打开封盖,就看到匣子里装着三件古董,一个是西汉年间的黑铜盉(音同“和”,汉代酒器),另外两个,则是唐朝年间的白玉瓷器,除了黑铜盉上的炁场有些混乱,另外两件古董都散发着中正祥和的精纯阳气。
不用看仉亚男的价目表,我就知道这三样东西都是不世出的极品,价值连城。
仉亚男对于值钱的东西有种天生的敏锐,我这边刚打开匣子,她就寻着味道跑出来了。
一看到匣子里的东西,仉亚男也忍不住惊叹:“这些东西,可不是一般的古董啊,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能成为小宗门的镇门之宝。”
听仉亚男这么一说,张大有的眼顿时亮了起来:“这三样东西,能值多少钱?”
仉亚男的回应印证了我之前的想法:“价值连城啊,我一时半会可估不出来。”
张大有变得更兴奋了,又转过脸来问我:“什么时候能出手?”
我冲他笑了笑:“你先别着急问这些。我们这家店收东西,自然也有收东西的规矩,说说吧,这些东西是打哪来的,有什么典故?”
张大有想了想说:“那两个白玉皿,一个是当年大相师李淳风用来沾水卜命的,另一个清泉派的镇派之宝。至于那个黑铜盉嘛,据说是汉朝一个无名隐修用过的法器。”
我再问他:“这些东西是怎么进入张家的?”
张大有如实回答:“都是在明朝流入张家的,据说是其他门派馈赠。哦,黑铜盉不是,这东西是大爷爷的故友寄放在张家的,那个人说,如果十年后他还活着就回来取,如果他死了,黑铜盉就归张家所有。现在十五年过去了,他却一直没出现,估计不在人世了。”
我说:“说清楚一点,你大爷爷的故友是谁,这东西是怎么落在他手上的?”
张大有说:“那个人叫吴林,是个长年在海外活动的佣兵,黑铜盉是他们家祖传的。”
我习惯性地挠了挠太阳穴:“确定是祖传的吗?”
张大有点头:“确定,大爷爷亲口说的。”
这边张大有刚说完,仉亚男就问我:“要把这三样东西入库吗?”
“入库吧。联系一下各大宗门的人,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收。”说到这,我又犹豫了一下:“黑铜盉先不卖了。”
仉亚男:“我只管账,联系买家的事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我无奈地冲她笑:“可是我要练功啊,真的没那么多时间。再说行当里的人我也不熟,让我去联系,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手呢。”
听我这么一说,张大有立即看向了仉亚男,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期待。
仉亚男没有留意到张大有的目光,只是朝我翻了翻白眼:“真麻烦,下不为例啊。”
我笑着附和:“下不为例。”
仉亚男抱着匣子去了货仓,张大有目送她走远,又朝我这边凑了凑:“为什么不卖黑铜盉啊?”
我问他:“你说的那个佣兵,确定不在人世了吗?”
张大有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吧,毕竟他自己说过,如果还活着,十年后就会去张家取黑铜盉来着。”
“应该是吧?”我皱了皱眉头:“那就是说你也不确定咯?既然不确定,那就不能出手。回头我找人查一查这个吴林的下落,如果他真的死了,咱们再想办法将黑铜盉卖出去。对了,还有件事我必须嘱咐你一下。”
张大有:“什么事?”
我说:“如果你手里这些东西是通过非法途径得来的,到时候买家回来追究,也是追究到你头上,和我无关,和旧货店无关。”
张大有让我放心,说除了黑铜盉,另外两个白玉皿确实是祖上传下来的,绝对合法。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张大有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和我一样陷入了沉默。
我和他,各有各的心事。
从再次见到张大有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想,该怎样将他留在渤海湾,可想来想去,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张大有坐在我对面,神情和动作都渐渐变得扭捏起来,就好像刚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我发现了一样。
我知道,他是想问我借钱,可一时半会也没想好该怎么张嘴。
就在我和张大有摸默然对坐,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的时候,李淮山抱着两箱啤酒不早不晚地进了门。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张大有,顿时皱起了眉头:“张大有?你怎么来了?”
看得出来,李淮山对张大有没什么好感。
我看他一脸反感的样子,就瞪了他一眼,李淮山朝我这边看一眼,立即明白了我这道眼神中的蕴意,瞬间堆起笑容。
张大有转头去看他的时候,没看到他刚才表现出的反感,只看到了他刚刚装出来的一脸热情。
估计平时很少有人对张大有笑脸相迎,和刚被我接进门的时候一样,张大有一看到李淮山脸上的笑,立即变得局促起来。
李淮山将啤酒放在沙发旁边,笑着问张大有:“什么时候来的?”
我也是服了李淮山了,刚刚还是一副见了仇人似的样子,可现在呢,不管是口气、表情,还是举手投足,都表现出了无比的热忱,跟真的似的。
这家伙不当演员绝对是浪费资源。
张大有闷了好半天,才挺了挺胸膛,用刻意扩宽的声线说:“刚到。”
李淮山点点头,又扭过脸来对我说:“我从超市里买了不少羊肉,咱们今天晚上吃自助烧烤吧。嘿嘿,你前两天不久馋这一口了么?”
放屁,我什么时候说我想吃羊肉了!
不过回头一想我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一脸殷勤地跑来请我吃烧烤,说白了还不就是为了接近仉亚男。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我也不好意思揭穿他,白了他一眼,随后又问张大有:“你现在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吗?”
说话的时候,我连着给李淮山使了三次眼色,李淮山不傻,他很快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于是坐在张大有身边,顺着我的话继续往下问:“你身边还有什么亲人朋友吗?”
被我们这么一问,张大有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寂落:“我……一个人生活。”
李淮山:“你住在哪,租的房子吗?”
张大有:“我一直住在山里,守着张家的两栋老宅。”
李淮山:“住在山里啊,那地方有电吗,你不会每天晚上都靠蜡烛照明吧?”
张大有:“山里没有通电,我平时都是用油灯的。”
“仉若非,你家小黑又上床了,赶紧过来管管啊!”
我正专注地听李淮山和张大有说话,门廊那边就传来了仉亚男的呼喊声。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能让张大有看到大小黑,当即起身朝着卧室那边走。
也就在我起身的时候,李淮山冲我眨了眨眼,似乎在告诉我,他能搞定张大有,让我放心。
我回到卧室,就看到仉亚男正拿着一个鸡毛掸子驱逐小黑,小黑就在床上和她打起了游击,死活都不肯下来。
直到看见我进了屋,小黑才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下来。
仉亚男拿鸡毛掸子指指大小黑,很不爽地对我说:“你弄来的这两个小东西太麻烦了,一不留神就要弄点幺蛾子出来。”
我看了看躺在小床上的大黑,这货又是一副要死不死的虚弱样子,肯定昨天晚上又趁我们不注意跑到小面馆偷吃去了。
“怎么办,又要换床单?”仉亚男朝我的床铺上扬了扬下巴,很无奈地问我。
我将卧室门关上,又回过身,看了看洇出大片墨渍的床单被罩,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换吧。”
仉亚男气闷闷地将鸡毛掸子扔在一边,伸手去扯床单,也就在床单刚刚被掀起一脚的时候,我察觉到床头那边闪过一道晃眼的金色,只不过这道金色转瞬即逝,当我定住视线,想要看着清楚的时候,它又消失了。
“等等!”我立即朝仉亚男嚷了一声。
仉亚男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说:“你先放下床单。”
虽说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仉亚男还是很配合地将松了松床单,在床单慢慢下落的过程中,那道金色又快速出现了一下。
我快速凑到床头前,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就看到原本用来放枕头的地方落着一小缕很细的毛发。
这些毛发原本是纯黑色的,但当我将它们捏起来,举到灯光下观望的时候,上面却有金光闪烁。
仉亚男看着这几缕金光,立即一声:“是灵猫身上的毛!”
嗯,确实是灵猫身上的毛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毛,应该都来自于灵猫腹部的那缕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