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外院的热闹喧嚣,屋内显得不同寻常的安静。
日暮里,红烛晕着橘黄的光,不谙世事的燃烧着,偶尔传来轻微的噼啪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被无限的放大,传入耳朵,直击着屋内人的心。
黄之桐顶着盖头,正襟危坐在床沿。沉重的凤冠和繁琐厚重的霞帔拘了她一整天,此刻的她疲惫不堪,浑身酸痛。
洞房里已经没有瞧热闹的客人,谷雨和清明没有动静,想必黄家陪嫁的嬷嬷还在,或者祝家的丫鬟和嬷嬷也在。
她不敢轻易的动弹,她的身份和教养让她只能安静端庄的坐着,坐着等那个身为新郎的男人来了以后她才能动。
可那个男人自从把她送入洞房,没说一句话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过来。随着他离开的不仅有闹洞房的热闹还有看热闹的尴尬,留下的只有下人们噤若寒蝉的无措。
室内的火盆烧的太旺,她口干舌燥,后背都有些冒汗了,可是她的心却越来越凉。
即便她做好了万全的心里准备,可是当真那不知道珍惜和呵护她的人,把她冷落在洞房里不管不顾,她还是有些失望的。
幸运之神终究没有眷顾她,他真是如传说中的那样是勉强才娶了她。
丫鬟嬷嬷们尴尬的沉默,一点点浇灭她侥幸的心理,想必她们看到或者知道了什么。
算了吧,她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拿出大家闺秀的风范忍耐着,不过是僵硬着多坐一会儿罢了,这不正是自己所求的嘛。
九个月前。
阳春三月,轻风拂过万物的脸,温柔的不像样子。暖暖的阳光唤醒了蠢蠢欲动的生机,软香轻红的天地间,满世界仿佛都是菩萨的微笑。
躲了一冬的鸟儿呢呢喃喃,欢呼雀跃。园子里春花烂漫,争奇斗艳的不止花儿,还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们。
黄之桐处身世外的瞧着这眼前光景,也算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韩国公府今日热闹非凡,为老太太做六十大寿。府内自是张灯结彩,丝竹绕耳。宾客们你来我往,脸上都挂着热忱的笑意。
拜寿的人或拖家带口,或三五成群。
男宾在外院高谈论阔,意兴盎然。女宾们入内院,叽叽喳喳,调笑雀跃。
但作为国公府的五姑娘,此番热闹的盛景与黄之桐来说却是难熬的聒噪,她依着规矩给老太太磕头祝寿,说着中规中矩的祝寿词,送上中规中矩的贺礼,便知趣的站到不起眼的角落,免得惹老太太不快。
待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樟荫堂里便没有她落脚的地方,她终于冠冕堂皇的从那个不乐意接纳她,她也不喜欢的地方走了出来。
可院子是暂时不能回去的,免得国公府的下人嚼舌根说她不懂礼数,她装作待客的样子在园子里逛了几处,只能去了她常去的湖边歇脚。
此刻樟荫堂里围着今日老寿星的,除了国公府里小辈们,大多都是来拜寿的夫人姑娘们,大家围着老夫人,想着法的逗她开心。
威源将军的夫人冯氏也在其中。
因着威源将军现在边塞驻守边关,在朝中地位颇高,所以冯夫人在一众女眷中地位并不低,除了主家夫人外,她已然已经做到宾客席的第十几位。
虽然离上首的老夫人远了点,但说话声音大一些,老夫人还是能听得见的。
她尽力的表现积极热络,让大家特别是韩国公府的人都注意到她,谁叫她有求于人呢!
冯夫人如今想求的,与在坐的几位夫人心中所求一样,都是国公府那位还未及笄却盛名在外的七姑娘。
七姑娘是国公府长房黄赫陵的嫡出幼女,长房大夫人王氏育有两子两女,长女四岁时不幸病死,如今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嫡出的姑娘。
所以七姑娘颇得长房夫妇疼爱,从小悉心培养,琴棋书画自不在话下,知书达理,德才兼备,容貌也是国色天香的级别,在贵女圈里声名远播。
冯夫人也不是非七姑娘不可,但是拧不过她那位大龄依然没有婚配的长子,好容易松口要求亲,张口就是韩国公府的七姑娘,真是难为她这个娘亲了。
偏生那在府里说一不二的婆母听说了孙子的意思也极力的催促她上门求亲。
满京城人都知道韩国公一身傲气,从不拉帮结派,也不乱站队伍,孑然一人立于朝堂之上。为此深得皇上厚爱,众臣倾佩。
但也因此有不少人拉拢他,巴结他。可他不吃众人那一套,于是想和他套近乎拉近关系,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结亲家。
如今被国公府视若珍宝的七姑娘又是人中龙凤,哪有那么好求娶的。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了,便有了今日没皮没脸的表现欲。
国公府的这次寿宴,贺寿是主要目的,但另外的意图也很明显,大家心照不宣,七姑娘还有两个月将及笄,正是说亲的时候。
借着这次韩国公府寿宴的机会,大家都来探探韩国公府的口风。当然,娶不到七姑娘,国公府还有五姑娘,十姑娘,表姑娘。
家中有适龄儿郎的夫人们大都有如此想法,所以把年轻未婚配的公子姑娘们都带了出来。
女眷们平日里没有太多的机会出门,在寥寥几次的社交中要抓住机会,该打听的打听,该展现的展现,该相看的相看。
姑娘们到了青春妙龄,除了比美,心思多半都在择婿上,谁也别笑话谁,这种场合自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拿出最好的状态,展现出沉鱼落雁之姿。
韩国公府把园子一分为二,依内湖为界,东边给姑娘们弹琴作画,赏花看景的,西边是公子们比武射箭,吟诗作对的。
倘若想一起切磋技艺,主家也没严格阻止,不要出丑就行。
于是公子姑娘们借着寻自家妹妹,瞧自家哥哥的理由自然而然的就走到一起。他们相互之间见过,瞧上眼的就多看几眼,想引起他人注意的可以适当的展露自己过人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