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庸之地,如今已为楚国重镇。
楚王数次游历不是往东就是往北,至于这上庸还是头一回来。
犹记得楚国朝堂之上,第一次提及这个名字,那还是秦国以司马错为将军,兵出南郑进犯新郑,当时楚国朝局是由南太后以及景鲤所掌,熊横这个楚王所能做的,也就是在朝会之事装疯卖傻,极力促成抗秦之事。
好在楚国到底还远没到完蛋的那一步,朝中虽人奸人,当良臣良将亦或是不少,在昭雎屈原之人的主张之下,在郢都将军南晖的超常发挥之下,竟然硬生生的抗住了秦军的进攻,就连名将司马错面对楚国这等乌龟战法,也是束手不错。
后来司马错虽施展奇计,攻破的楚国的郧西大营,攻破了南晖与景翠所布下的防线,可惜如此一来反而使秦国展现拖得太长,再加上秦国决策层无意再战下去,无奈主动退兵了。
此一战虽从伤亡上讲,是秦国占据了些许便宜,可从楚国的角度来讲,这是自新王即位以来,第一次堂堂正正的击退秦人的进攻,让秦国决策层对于楚国的实力,重新做了判断。
一年多后,也是在上庸,楚王以屈侯乐为上庸将军,效仿秦军蓝田大营之法,在此大肆屯兵,忙时耕种,闲时训练,以精兵强将而强楚国国力。
自有了这大营之后,楚王在朝中也一下子有了底气,一场楚王执掌楚国权势的变革,随之而来。
今日即将要到上庸大营之外,熊横是感触颇深。
此间,列于一处平川之上,当中一条河流,翻腾着蔚蓝色的波浪,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层层的光波,河流的两侧尽是沃野良田,一直延续到两侧的山脚下。
这就是汉水。
从当中引出来的河流,流遍整个平川,灌溉着沃野之上的土地,大大小小的营寨房屋,仿佛棋盘上的棋子一般星罗密布,分部在这田野之上,许许多多的士卒正在这田间地头忙碌,他们皆是楚国上庸屯兵。
自从楚王在此屯兵之后,原本的原住民就陆陆续续的迁徙到郢都,或者是汉水的更下流,这里则完全变成了军营。
楚王的车队在原野中大道上经过,那高高扬起的大纛时不时引来士卒们的驻足,见到那威武且准备精良的骑士和部族,这必然是王宫卫士是也!
站在战车之上,熊横举目四望。
四下里的一切,尽是他的臣民,尽皆受他号令,不知不觉之间心生一股豪迈之感。
“使者且看,我士卒之威,比之秦国蓝田如何?”
只见旁边的冯章笑眯着眼:“军阵之上,最重士气,若士气不足,如何言战,然士气何来,皆来于军纪是也,屯兵之首要,便是整肃军纪。”
“外臣观看此间士卒有列队结阵者,有农田耕种者,有击鼓骑射者,一切皆是井井有条,各司其职,能看得出这必然是一支威武之师是也!”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冯章这一席话足以看出他对于兵家之事,也是颇为知晓。
“使者莫非还通晓兵法?”
冯章直接点头道:“自幼熟读,通晓一二,外臣刚入秦时,恰逢北疆义渠之乱,外臣曾率军而平之,其后季君之乱时,又有雍城氏族作乱,也是外臣率兵平之。”
难怪他这么有勇气,原来是出自行伍,还有这样的经历,熊横对于身旁之人,又是高看了一眼,心中也开始痒痒起来,可惜这样的人物,却不能被他所用。
“因此外臣是懂些兵法的,只不过依外臣观之,楚国军威虽有了,可依旧不是我秦国之敌!”
冯章划分一转,又开始了贬低楚国之旅。
面对他的说辞,熊横自然是不服气的:“喔,那你到时说说,我楚国大军如何不及你秦也?”
见到楚王来问,冯章微微一笑:“其言有二,国法人心是也。国法之也,赏罚不同也,我秦国士卒上战场,马悬头颅,腹藏敌耳,见之敌人如似见及军功,戮力而不知退,杀一人而公士是也!”
“反观之楚国,上及战场,楚人之可为楚国而战,为楚王而战,皆不可为自己而战,若是胜了不过是大王有光,群臣封赐,于他楚人何干,这般一来,虽为上战场,但其势已弱一半是也,楚王乃明德之君,孰好孰坏,一观便知分晓,此便是国法不同也。”
冯章的话确实不是个好听的话,但不可否认句句属实。
这也是在上庸之战时,楚国依托大量的防御工事,只做防守也会赢得这么艰难,真要是两军正面对冲的话,连熊横也不敢保证。
士气要盛,其实很简单,就是要让士卒们眼中有光,秦国的军功制度就完美的做到了这一点。
啪啪啪!
立于王车之上,熊横忽然鼓掌起来:“罢了,罢了,就当你说的对吧,那其二呢?”
面对楚王的如此举动,冯章不仅没有轻视之心,反而是对楚王更加高看了一眼。
这一路上过来,两人谈及了许许多多,每当有争论时,楚王不仅不会以势压人,更是能做到认真聆听你的话语,在仔细做过思考之后,能做到当面承认你的优点。
冯章对楚王的高明现在是深有体会。
“哈哈,所谓人心者,乃是外臣以此战而论。此战六国谋秦,来势汹汹,而我老秦人自生来就不屈服于人,听此讯息,必然是群情激奋,下至孩童,上至耄耋,无不主动请战是也。一方为保家卫国,一方为之谋国谋军,此人心在我秦国是也。”
他这可真是不遗余力的说着秦国的好处,在这一路上就没有断过。
只是仔细一想后,也确实是有几分道理,其他的不提,就说这秦人保家卫国的军心,与这六国各有图谋的伐秦,就有极大的不同。
“哈哈,好说辞,真是好说辞,都到这地步了,使者竟然还以为此战秦国会大胜?”
楚王转过身去,双目直勾勾的望着冯章道。
冯章却也是不避,径直将目光投了过来:“因此外臣才要楚王慎重思虑一番,与其跟我秦国血战厮杀,倒不如连接为盟,白白得我秦国数百里土地,岂不是美哉!”
都到这时候了,冯章还是不遗余力的劝说,他是真不忘自己的使命啊。
“哼,连秦,若是寡人今日敢连秦,那明日六国就能来攻楚,此事使者就不必再说了吧?”
冯章笑着摇摇头,流露出一副可惜的样子:“唉,我深知楚王意志坚决,可说楚乃外臣之使命,今使命未成,见及我秦王,必是羞愧矣!”
熊横挑眉道:“你本就是楚人,可以不回去?”
冯章只望着西北,不在言语。
在哪里,激起一阵尘土,伴随着马蹄踩踏大地的声音。
隐隐约约之间,能看到那迎风招展的大纛上面,写着上庸两个字。
此乃上庸军旗,楚王亲自所提,如今的上庸将军乃是项阳,前方的道路上,熊横已然能看到,以为身长九尺的威猛壮汉,正驾驶者一辆战车而来!
“好将军,好军阵。”
冯章赞扬道。
三辆战车,齐头并进,其后有步卒有骑士,正以一种严密的阵形,朝这边狂奔。
“哈哈,屯兵上庸对矣!”
熊横得意的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