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楚王熊横大笑起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信心源于实力。
楚国毕竟是楚国,从春秋之时一直到被秦国所灭,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国,其国土、其百姓、其方方面面,都非一韩所能比拟,韩王虽然行事出人意表,但却还是知道大体的。
熊横起身,站到高台正中。
“韩王以寡人为合纵之长,不知魏王意下如何?”
他向着魏王行礼说道。
虽说两人早就通过气了,但该问的还是要一样不少的问一下,以显得对魏王重视。
魏遫见之,起身站到熊横身边:“韩王言之有理,寡人愿尊楚王为合纵之长,成我抗秦大业。”
他掷地有声,不管是韩的臣子,还是魏国的臣子,皆是听的听得清清楚楚。
熊横表现出身后感动之意,他拉着魏王的胳膊,显得十分亲切:“好,好,有魏王此言,何愁抗秦大业不成!”
韩咎眼见的两人站在面前如此亲密,这韩楚魏三国会盟,又岂能少得了他这个韩王。
当即,便拖着肥胖的身躯,行至两人面前:“寡人见之魏王准备颇为妥当,不如就让祭酒算上一卦,若是大吉,那我等三国就在今日会盟,不知楚王魏王意下如何?”
韩咎是刚刚话落,就有韩大夫尚靳起身说道:“启禀大王,臣前几日观之天象,皆呈大吉之相,此寓意为君子远游,必有所期。”
尚靳说到这里,举目又望着悬于东方天空中的烈阳:“此刻正好辰时之末,乃日出东方,显耀天地之时,此利在东方,而不在西方。”
“我等攻秦之国,乃在崤山以东,而秦之所在,乃崤山以西,此时此刻,不正是利我等而不利秦焉,臣以为现在行祭祀联盟大殿,正是时候。”
没想到尚靳会有这样的魄力,这一番言谈,还真让熊横对其你刮目相看。
如今这时代,祭祀乃是国之第一大事,一国可以没兵,但万万不能没有宗庙祭祀,眼下尚靳所为,分明就是事急从权,可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吉之相。
韩机会似乎有些愣神,怔怔不知言语,而魏遫还在望着公孙喜,以期望在他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时,忽听得楚王再度大笑起来。
“好,真是好,看来我等三国今日会盟,乃是早已注定之事,不如就此行祭祀大典!”
楚王不愧是楚王,第一个赞同起来。
待到楚王话落之后,韩咎又开始了他标志性的怪笑:“楚王所言极是,那不知魏王意下如何?”
尚靳毕竟是他韩的臣子,如今楚王都赞同了,他身为韩王难不成还能反对。
话语传到魏遫这里,他却是迟疑了。
魏国重礼,尤其是在魏王魏遫的身上,则更显规矩,在他心底认为,国之大事,在戎在祀,祭祀这等大事,必不可能马虎。
“大王,昔年武王伐纣,姜尚卦于武王,言大凶之兆,周朝群臣皆惊,姜尚怒目群臣,其后踩碎龟背,言道大势已成,何信乎一龟乎!武王群臣闻之,纷纷称是,这才有了牧野一战而破商的故事,今日之三国会盟,不正是昔年之武王伐纣乎!”
好一个公孙喜!
见得自己大王彷徨,公孙喜直接出声说起来。
今日会盟之举,熊横对于楚王和韩王没多少的感触,倒是对这两个臣子印象颇深,韩魏是衰弱了,可这并不代表韩魏两国,就没有人才。
“如此,就请楚王韩王,与寡人同行祭祀之礼!”
有公孙喜这一番话,魏遫立即出声应了下来。
当即,魏王传令,由魏国官吏布置祭祀大典,楚魏韩三国君王共同祭祀上帝,皆为盟国,写下盟书,并且尊楚王为合纵之长。
一切从简为之,至正午之时,祭祀大典已毕,楚韩魏三国交换国书,此事就算是成了。
烈日正盛,大地一片炎热。
立于高台之上,举目望去,呈现绿油油一片,可谓生机勃勃。
目光越过四方的田野,穿越那一片森林,你还能见到发出一阵白光的濮水,如一条丝带般盘旋在苍黄之上。
天,地,人。
君王,臣子,士卒。
魏国君臣思虑周到,早已在高台之上架起来帘帐,将当头那轮烈阳给遮住,或许是身处高台的缘故,时不时有微风习习,总能让人凉快上那么一刻。
厚重的礼服穿在身上,熊横只觉得受罪,要是能光着膀子该多好,再看斜对面的韩咎,额头鼻尖沾染着细密的汗珠,就连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可他却依旧做得笔挺,依旧服饰端庄。
唉,礼不可废,君王失礼则失国!
熊横微微叹一口气后,就只能这么受着。
如今三国会盟之事,三国君臣俱是达成协议,无一人反对,那接下来就该商议,如何攻秦,何时攻秦,各自出兵多少之事了。
路途遥远,难得见上一面,若是这些事情不说清楚,等到以后派遣使者来来回回,可真就一年过去,也弄不出个所以然来。
熊横深深的认为,六国攻秦如此之难,最重要的就是这信息传递太慢。
韩咎举着手中酒爵,瞄了熊横一眼后一饮而尽,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一抹笑意在他眸子里闪过。
“嘿嘿,楚王当为合纵长,那就需得操持攻秦之事,如这何时攻秦,从哪里进军,楚国为合纵长,谁为将军,粮草辎重的调度,诸多琐事,可都离不开楚王呐,何况……”
话到这里,韩咎又命旁边寺人给自己斟酒一杯。
“何况身为合纵长的楚王,出力自然也是要比我等多的,楚王意下如何呢?”
这时楚王还未曾开口,他就先将熊横所要说的,提了出来。
闻言,熊横微微一笑。
“不错,正当如此,承蒙韩王、魏王信任,以我楚为合纵之长,那我楚自然是要多出力了,不管韩王、魏王出力多少,我楚国比韩魏国多就是了!”
伊阙之战中,魏国出兵十二万,韩出兵十万,合计二十二万大军攻秦,再怎么想着,这十万大军韩总是能出的吧。
韩咎听后,并未言语。
坐在他身边的尚靳立即会意,站起身来说道:“启禀大王,秦有河西、关中、陇西、汉、巴蜀之地,黔首以百万之计;秦人尚武,又以商鞅之耕战之法,可以说男女老少,皆可用也。故此臣以为,若要破秦,非六十万军不可为。”
他这是不打算先说韩能出多少,而是先要定下一个总数,然后再按照这总数来分。
韩咎闻之,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好,若是没六十万军,如何能攻至咸阳,不知楚王意下如何呢?”
这韩王可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在熊横不是合纵长的时候,处处客气,如今一旦成了合纵长,就总是想着要与熊横讨价还价了。
“不错,寡人亦以为攻秦之事,须不得少于六十万大军,不知韩王愿意出多少呢?”
此一问,韩咎又一次闭嘴,随之而来的大夫尚靳。
“大王,我韩力不比魏国富饶,也不比楚国富饶,然攻秦之战,利于我韩,利于我合纵之国,出力必不可少也,臣以为该尽我韩力,出大军十万。”
果然,如熊横所猜测那般,韩愿出兵十万。
要是比这个数多了,韩承受不住,要是比这个数子少了,不仅楚王不愿意,就连那赵齐燕三国,必然也不会应允。
韩咎闻之,面向熊横:“楚王,寡人愿倾尽国力,跟随楚王一战,我韩愿以十万之军,攻秦。”
最后那两个字,韩咎说的是掷地有声,极为硬气。
熊横一挥衣袖,大笑起来:“好,十万就十万,韩王如此,不知魏王意下如何?”
韩咎与熊横都博弈好半天了,而魏遫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
见是终于问到自己,魏遫莞尔一笑,拱手而道:“既是韩王有大军十万,我魏国也不能落于韩王之后,魏国同样愿以大军十万,跟随楚王一战。”
魏遫的底气,就与韩咎截然不同了,显然魏国君臣是老早之前,就商议过的。
韩魏两国皆是以十万大军,这与熊横所料一般无二,毕竟有个伊阙之战做参考,六国攻秦,大家都一样,韩出十万,魏国也就只愿意出十万了。
“好,我楚既为合纵之长,出力必不能比韩王与魏王少,我楚愿出兵十五万,攻伐于秦,此一来便是三十五万之众,距尚大夫所云六十万不远矣!”
历来六国攻秦,也多是这个数字。
只不过历来攻秦,六国都是被秦国杀得大败而归,甚至连“流血漂橹”这个词,都是硬生生的发明出来的。
“好,楚王果然言而有信,那不知楚王又有何攻秦之法呢?”
熊横话音刚落,就有韩咎立即凑上来问道。
“哈哈,这寡人要反问韩王了,六国攻秦一事,历来有之,缘何前面皆是我六国大败、秦人大胜?”
这……
韩咎面露迟疑,他真回答不上来。
“还请楚王赐教?”
顿了顿,韩咎肥胖的面上挤出丁点的笑容,朝着熊横问道。
此刻,就连魏王也被提起了兴趣。
熊横扫视众人。
他知道,该到说出攻秦之策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