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魏国的使者,如今就在郢都城中。
还有那个半路被熊横所遇到的晋北,如今就在东方学宫中编书。
青雉的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曾有宫中祭酒言道,王妃腹中必为之子。
说实话,这也是个机灵的人,他心中十分清楚楚王对青雉的喜爱,只要其诞下一子,必定会被立为太子。
果然,就因为这一番话,楚王大手一挥,赏赐其玉璧一双。
寝宫之中,熊横正在书写,在他的胳膊下压着一沓纸张,经过西伦的改进后,这次的纸张比上次的软和不少,也薄了不少,甚至都能用来擦屁股了。
身为堂堂楚王,用棍子刮了好几年,差点都给刮出痔疮来了,等到最后一个字落,熊横方才是将手中毛笔放下,望向正坐于下首的司败彭里。
“不错,此次西伦纸张却要比以前强多了,照此下去,再有半年我楚国上上下下,尽可用上此物!”
一边说着,还不忘举起来给下方的彭里看看。
“大王,有此纸张,便可彻底解决竹简不好保存的弊端,到时我楚国国事六府以及各司,都可以用此来整理案牍。”
熊横点点头,似是十分地满意。
“不错,正是如此。自去年之时,寡人以司败之策,立下典狱一司,到如今大半年过去,不知效果如何?”
见楚王有问,彭里微微一笑道:“大王,但凡是正确的事,不管其过程如何,终究会达到目的,倘若是大王觉得太过慢了一些,臣可有一策。”
熊横手指着彭里,大笑起来:“司败果然是聪慧之人,得知寡人召见,是早已有了准备,你但且说来!”
彭里起身,在大殿中来回走了三步,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其后对着熊横道:“臣敢问大王,为何一县之地,亦要设立县尹是也?”
为何设立县尹,这不是一句废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县尹不也是王臣,他们代表着王的意志,管理四方。
只不过……
这话是彭里问出来的,必然不会只是这么简单,熊横并未说话,而是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昔年,有井田制,井中土地为公,正是因这井田制,才延伸出了分封制,后有礼乐崩坏,氏族大夫们少了缴纳给君王的税赋,君王便派遣县尹驻守各地,为大王收缴税赋,这便是设立县尹最初之意。”
“今天下大兴郡县之制,然县尹为君王收缴税赋的使命,是不容更改的,倘若县尹失去了此权力,那县尹存在的根基必然会受到动摇。”
按照如今的形势,也的确是如此。
皇权不下乡,只要乡里的税赋收缴上来就足够了。
“寡人明白了,司败是说,让典狱长掌管收缴各县税赋之事?”
彭里点头道:“大王,典狱长归于县尉,此举便是将收税之事,全权交由县尉执掌,既是要收缴税赋,那县尉麾下就须得有专门征收税赋的役卒,如此便是助长其与之县尹对抗。”
熊横仰着头,琢磨了一阵。
“可寡人觉得,这还是有些太慢了!”
面对楚王的再度问询,彭里似乎是早有所料,只见他继续说道:“-若是大王觉得太慢,那大王可在每一郡设立典狱官一名,麾下领屯兵两百,作征收税赋的役卒;每一县典狱长麾下领屯兵五十,以征收税赋的役卒。”
“如此一来,我楚国每一郡之地,役卒少则七八百,多则千人,虽归于郡尉,可实则在我典狱司下,因此不管是典狱官亦或是典狱长,皆以我典狱司为中枢是也,往后一年,大王便可自王庭下令,任命于我楚国县尉郡尉是也!”
当年秦国的招贤令,是秦孝公直接从山东引来人才,考教之后任命为秦国的县令,而楚国则不同,楚国下层是氏族当道,直接任命县令不可取,所以才要徐徐图之。
倘若如彭里所云,先以役卒而下于诸县,再以县尉而归于司败司法体系,之后再去直接任命县令,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眼下这也就是所能想到的最快办法了。
“哈哈,果然还是司败有主意,此事寡人准许了,不知律令司筹备得如何呢?”
变法变法,所变者乃是法。
何为法,成书成文的一条条律令调理,这就是法,因此一旦正式变法,楚国将会出现许多的新法,这些都需得这一方面的人才去修订,因此立下这律令司是必须的。
“回大王,经令尹举荐,律令司已然开始修订楚国往年律令,就先从定下这官职开始,等到令尹确认无误后,方才呈报于大王阅览!”
屈原曾是楚国的变法之人,在这件事情上他最有经验,他身为令尹许多的事,也都是由他在主持。
“不错,我楚国是该定一部这样的法了,否则这官职混乱,政事如何能清,如这等左徒、莫敖官职,也仅有我楚国有之!”
楚国的官制,一直都比较随意。
比如说哪个楚王需要什么了,设立一个,等到后面的楚王不需要了,这个官职就会一直空在那里,不知在什么时候又被突然起用。
而秦国自秦孝公任用商鞅变法以来,官职就一直处于一个向着完善的状态,等到始皇帝一统天下后,定下了三公九卿制、监察制,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刘邦虽然是个楚人,但他在建立汉朝后,所沿用的都是秦朝的制度。
“大王,自今年设立国税司、国赋司后,税赋之事都是由两司之吏,监察县尉征收。而按照方才所说,那将会变作由司徒府监察,司败府执行,府库似今年这等事,可就不会再有了!”
熊横清楚彭里指的是什么。
今年的税赋粮草,实则并未有增加,这全因司徒府三司行事不彻底,倘若明年换做典狱长,这一切很快就会抬到明面上了。
熊横闻言,紧紧握着拳头:“堵不如疏啊,既然要流,那总归都有所去处,也许待到明年之时,这该流的水也就会流干了,寡人就要封上这口子。”
如何封口,这还用说。
到时候昭雎这个权臣,也将彻底没了用处,楚国的郡县制也将落实下去。
楚王手段如何,这是有目共睹的,似乎被这威势所震慑,彭里站起身来,十分恭敬的说道:“大王,臣遵令。”
熊横似乎觉察出氛围有点儿太过凝重,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典狱司只是第一步,将来寡人要做的还有很多,我楚国彻底郡县,可都离不开司败啊。”
“臣尽心尽力,为楚国、为大王所谋!”
“好,来,饮了这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