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雎离开后,熊横未作停歇,又差人将屈原召来。
国事府七位臣子,典客郑介是因秦国之事而召来,右令尹兼昭雎是因国税国赋之事而召见,而屈原所被召来,一则是因为他国事府之首,二是因为他对楚王最是忠诚,也是楚国将来变法的阻力。
至于剩下的几位,倒是没有必要召集相见的。
宫门之外,令尹屈原徐徐走来,在一身青色长衫的承托下,让他多了一股丰神韵骨的姿态,其人面色如玉,凤眼红唇,活脱脱一个美男子。
再看其气色,也比当初好了许多。
屈原一生志向,皆在于让楚国强盛,如今见得楚王不仅是掌握大权,更是有远大抱负,一切都为国强所为,他心中志向能舒,人自然也是神清气爽起来。
“臣屈原拜见大王!”
立于大殿正中,屈原拱手行礼道。
楚王见机,放下手中笔墨,径直走了下去,将屈原的臂膀抓住。
“令尹快快请坐,寡人久不在朝中,不知其势如何?”
在楚王的指引下,屈原落座。
听闻问话,屈原将手一拱,宽大的衣袖垂于面前。
“我楚自大王亲政以来,分氏族与朝臣,如今是朝政清明,官吏们各司其职,各有所责,比之原先不可同日而语也!”
熊横笑道:“还不是因有令尹用力。”
面对楚王的推功,屈原却不敢应承:“臣私以为大王变法之道,要远强于昔年齐国管仲、魏国文侯是也,纵然此二人者,也决计想不到以国事府而主持朝政,以六臣子而共掌权,我楚国大小国事,无一废也!”
管仲,被尊为百家之师,春秋第一个变法之人。
魏文侯更是了不得,如今天下变法之国,又哪一个不是文侯之政,哪一个不是文侯之法。
“哈哈,原来令尹也会说这样的话了!”
熊横举着手中酒爵,大笑起来。
屈原摇着头,却不以为然:“非是臣恭维大王,此句句从心而出。”
“好,好一个从新而出,如今国事六府,才是一个开始,寡人要的是六府之下各司,能到我楚国郡县方方面面,收国力于国事府,收国事府于寡人,如此寡人才可真正的进行变法!”
真正的进行变法?
屈原意外。
但凡变法,无外乎是改变国策,改变昔年从大周而来的周礼一法,从分封制走向郡县制,如今楚王所做,不正是在变法,莫非这只是变法之前的准备。
“臣敢问大王,何为真正之变法?”
熊横顿了顿:“令尹曾说与寡人,贵族之强,则王权之弱,与楚国相较,秦国自季君被斩杀后,就再无封地十县的封君是也,纵然强如当年之丞相樗里疾,也不过仅有一县之地而已。”
樗里疾,又名嬴疾,乃秦惠文王之弟,引起封地之名,又被称之为樗里疾。
季君者,秦国权势滔天的公子,秦王嬴稷之兄,因与嬴稷争夺王位,秦国爆发了季君之乱,全因丞相魏冉用力,才将这场叛乱给平定。
屈原心中明了,倘若要让楚国也到这种地步,那削弱贵族封君,是必然要走的一条路。
“此路虽漫漫,臣亦无可退。”
当年强如秦孝公商鞅,也遇到了贵族叛乱,如楚国这样的情况,又岂能说没有,屈原这样表态,是在说愿意追随楚王,甚至不惜搏命。
“哈哈,令尹严重了,寡人只有准备妥当之后,方才行此策略,此话严重了,不知在令尹看来,我楚国事府各府各司可有不妥之处?”
屈原身为令尹,为国事府之主。
其人虽然不担任具体职务,但对国事府诸事,有监察否决之权,可以说他就是楚王派到国事府的代表,他代表着楚王的意志,代表着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经他之手。
“大王若要臣说,臣的确是有一二。”
“其一者,乃说工正府。工正屈伯庸之人,年岁已高,难掌国事,今大王又设其道路司,更令其繁忙,臣知工正府之事,非同小可,将来或可设立水利一司,以工正屈伯庸之精力,更是难以处置,臣以为屈伯庸已不足执掌工正府是也。”
屈原这一张口,就要先革掉自己的老父亲,不过他所云这些,也是句句在理,屈伯庸不比当年之景鲤,景鲤那是老当益壮,屈伯庸则是真正的垂垂老矣。
“那令尹以为,可有谁担此一责?”
“臣禀大王,有工正府左令李勋,可为我楚国工正。李勋此人,出生于水家,乃魏国人氏,曾为魏国所谋,在魏国河东曲沃之地,多行水利之事,又精通于山河地势,历法天象,足以执掌工正府。”
这样的人才,没想到熊横在听后,却是立即摇了摇头。
“不可,如今我楚国事府中,已有司败左丘之流,尽皆外臣,又岂能再用一外臣,此为其一;其二者,令尹莫非没有发觉,我楚国事府中,工正、司败、郑介心向于令尹,司礼、司吏则向于昭雎,如此一来岂不是正好分庭抗礼,虽说堵不如疏,但也不可缺少堵之策也!”
熊横所云,只是表面上如此。
实际上郑介司败司吏之流,尽皆是心向于楚王,甚至有需要,司礼也当是如此。
听到楚王这样说,屈原想了一阵后就明白了。
“大王是想以莫敖屈甲为工正?”
这次熊横则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自寡人行国事府之策后,国事府之外的臣子,尽皆成了空职,既是空职,那就不该有,正好有莫敖屈甲者,为我楚国工正,我楚国便不再设立莫敖一职。”
昔年吴起在楚国变法,很重要的一条就是把没用的官职,都裁撤掉了,莫敖就是其中之一,后来又被南太后启用,如今再度被废除,方才是正途。
“臣遵令,我楚国是不该再设立莫敖一职,臣请大王下诏令,拜屈甲为工正,取缔莫敖一职。屈甲为臣弟,虽是不知其水利营建之时,但胜在善学,臣让他多取左令李勋之学,以不废国事。”
熊横点点头:“甚善,令尹如今才说了其一,不知其二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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