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熊横自寝宫中醒来,青雉已是在身边忙碌。
昨日归来倒头就睡,还未来得及与青雉聊上一会,熊横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顿时只觉神清气爽。
“大王醒来啦!”
青雉凑上来问话道。
望着面前俏生生一张脸蛋,熊横猛吸一口:“青雉,你好香啊!”
闻言,青雉啐了一口,然后火速退到三尺之外。
“我今日才是明白,大王为何总是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挂在嘴边了,大王可不就是在说自己。”
熊横哪是在说自己,他分明是在说,有些臣子没办法改变,却又冥顽不灵,该怎么办,该一刀给砍了。
“青雉啊,寡人与你一月未见,你依旧是这幅德行,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至于寡人为何会如此待你,岂不闻孔夫子所云,食色性也!”
青雉点着头:“大王说得倒也是,如今大王独掌大权,再也不需要受到群臣的挟制,大王也该为自己挑选几个王公美姬,好好弥补一下这食色性也。”
熊横歪着头,略微思付了一阵:“青雉,你说我娶你好不好?”
听到此言,青雉立即摇着头:“我听说能为王妻者,必为王女,春秋之时的秦与晋之好便是如此,秦国与晋国因为联姻,则可以做到强强联合,共同争霸天下,这才是秦王所要思虑的事。”
熊横摇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明白了,寡人明白了。”
“不知大王明白了什么?”
“也就是说,倘若寡人不是楚王,亦或是青雉就是王女,还是愿意为吾之妻的,对吗?”
青雉一愣,似乎是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嘿嘿,算了,寡人不与你说了,太后回宫了吗?”
太后者,必然还是南氏。
离开荆山行宫后,熊横一路南下,太后则留在荆山行宫,其后熊横回归郢都,南太后也被人从荆山行宫送来。
“比大王早一日到了。”
“也好,那你替寡人梳头,寡人要去拜见太后,其后再去看望母亲。”
“大王还要去见她吗?”
青雉是何人,大王身边忠心不二的丫头,有着超乎寻常的关系,在这王宫当中谁人不知,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只需去问一问司宫,便可尽皆知晓。
血变荆山行宫,南氏一族死绝,虽是景氏一族下的手,可从始至终,楚王都是参与其中。
“自然要去,寡人一日不曾废掉太后,那就一日是寡人的母后。”
青雉微微叹了一口气:“唉,这些事情可真复杂,还是农家的乌托邦好,不知大王什么时候赏赐你这个奴婢一块地呢?”
能看得出来,在王宫中,她已经厌了。
如今楚王独掌大权,也该到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楚王眸子里微微闪过一丝落寞后,又大笑了起来:“青雉啊,你并非是如许攸那般的天下名士,更非是我楚国的王族,你就只是一个小丫头,寡人纵然想要给你封地,恐怕也是有些难了!”
“你……”
青雉立即着急起来:“大王这不就是耍赖皮!”
熊横呵呵一笑:“这怎么能是赖皮呢,这只是寡人办不到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嫁给寡人为妻,如此你便是我楚国的王后,在你的封地上,你做什么都可以,你甚至可以将你的先生们,一个个都请回来。”
熊横笑的很奸诈,一旦做了王后,那就意味着一辈子要被困在宫中了。
“大王,唉,懒得理你了!”
一番扯皮之后,青雉对于熊横的不要脸,终于是表现出了无奈。
熊横收拾妥当后,连早饭都没有吃,直接往鸾凤宫中而去,至于造反,已是令太官直接送到鸾凤宫去,与南太后一同用膳。
至于宫中,南太后正端坐长案之后,上面依次罗列着珍馐不少,俱是出自太官的手笔,熊横见到殿中,躬身行礼道:“拜见母后!”
离荆山行宫之变,过去将近一月之多,南太后似乎也是恢复了过来,今日再见她时,与往常一样,一番梳妆打扮后,尽显太后贵族气度。
她坐于原地,只是将上身微微一拱后说道:“大王无须多礼,请坐吧!”
“是,母后。”
熊横的态度,与往昔之时相比较,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更是看不到小人得志的嚣张,楚王胸怀心机,由此可见一斑。
“这些美味,都是寡人特意令太官所准备,母后可尝一尝?”
南太后依旧没有动筷子,而是问向熊横:“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大王本该就是我楚国的王,老妇人只想问大王一句,大王可是从什么时候,就想着要独掌朝政了?”
眼下,这就是南太后最好奇的事。
因为她不明白,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定要一败涂地的。
“圣人有云,天下有大势,非人力所能改,前五百年治世,后五百年必然会是乱世,我楚国宫中之事,也当是如此也。”
“母后以一妇人之身,想要监察国事,想要独掌朝政,难矣,何也,皆因母后一切的权力,不过是无根之浮萍,必不能长久,母后想要子兰归国,无疑是以群臣为敌,此乃矛与盾,不可调和,失败是注定的。”
南太后明白了,楚王这话是在说,从轻易答应监国十年起,这谋划就已经开始了。
“唉,可惜,可惜了,可惜你不是子兰!”
“母后应该庆幸,子兰不是我。”
南太后愣了一下。
她又想到了那个、远在秦国为人质的公子。
“不错,大王颇有当年楚庄王问鼎天下之姿,幸好子兰在秦国,没有归来,也幸好我楚国有大王,能一改大而不强之局,楚国有大王,甚幸!”
从南太后眸子里所流露出来的,不是嘲弄,而是真诚,她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她真心地认为。
若是子兰在郢都,那在楚王如此心思之下,也必然是死路一条。
熊横夹了一口菜,并未说话。
南太后在沉默了许久后,似乎是做了某种决定:“昔年,老妇人还是少女之时,就嫁给了楚王槐,心中所思乃是一心一意替楚王槐操持后宫,能向齐国钟无艳那般。可惜,老妇人不是钟无艳,楚王槐也不是齐威王,楚王槐沉迷美色,不能自拔,这一次次的失望,让老妇人心如死灰,因此只能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权力,放在子兰身上。”
“现在倒是好了,一夜之间,失去了父兄,失去了一切,老妇人在楚国,就只剩下了与诺大的、冰冷的王宫为伴。老妇人知道,留在王宫对我不利,对大王也不利,睹物思人,索性不如离开罢了!”
生出如此大事,南太后将不能再为楚国的王后,与其被囚禁在冰冷宫中,倒不如主动离开,离开这是非之地。
熊横望着南太后,淡淡道:“不知母后想去哪里?”
南太后微微一笑:“老妇人想回归初心,只需陪伴在楚王槐与公子子兰左右,就请大王送我去咸阳吧,老妇人知道,子兰是不可能归国了,我想要见到自己的孩子,就唯有去咸阳这一条路!”
“贵胄也罢,太后也好,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送南太后离开王宫,这熊横早有所想。
因为此事不料理干净,以后他变法的时候,有人借此生乱可就不好了,只是没想到她会主要要求去秦国。
秦国,也许是她最好的归宿。
顺应历史发展,在明年的时候,秦国会放楚王槐归国,楚国禁制其入境,再回汉中后没几年,就郁郁寡欢而亡,让他们团聚在秦国,楚王槐也能多活上几年。
“母后的心意,寡人懂了,此事寡人会为母后做思量!”
楚王虽未有肯定的回答,但南太后知晓,楚王这是答应了。
至此,她才微微露出些许的笑意:“老妇人谢过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