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横面前,楚国臣子的头子与如今楚王宫的主人,来了一场短暂的交锋。
看起来似乎是掌握了太子的景鲤,获得了胜利。
他又呵呵笑了,在熊横看起来,活像是一只狐狸:“太子即位,南后身为楚王正妻,自然就是我楚国的太后!”
太后,这就是南后的条件,而这个条件,景鲤答应了。
“太后,太后好啊,太子刚来,还未见过你的生母刘懿吧,她也在这里!”
南后抬手,向后面望去。
也许是她太后渺小,被众人一直拥挤在后方,熊横看了半响,也没能找到生母的身影,倒是一个女人、一个明艳的女人,正朝他走来。
女人看起来比南后还要年轻,岁月在她面上留下的痕迹很少,鹅蛋似的脸庞,正如那三月的桃花一样盛开,两个脸颊上的酒窝,是最迷人的深旋,一双眸子如黑夜里的星辰那般明亮,而嘴唇则红得似血。
身量不高,却极具妖娆,凹凸有致,在一件鹅黄色长裳的衬托下,她浑身充满魅力,不同于南后的独特魅力。
熊横记起来了,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郑袖,一个记载于史书上,要多过于南后的女子,这完全是取决于她的恶毒,她的祸国殃民。
屈原被流放,也离不开她的谗言。
在临淄时,熊横曾听一个郢都商人说过,郑袖是楚国令尹精心培养三年的舞姬,专门用以献给楚王的。
摇曳间,郑袖已至熊横面前,用那极富温柔的声音道:“太子啊,你终于是回来了!”
“拜见母妃!”
又是恭恭敬敬的一礼。
“对我你又何须多礼,自打大王被秦人扣押,这整个王宫之中,无不盼着太子归来,国不可一日无君,便是这个道理,对吧王后姐姐!”
郑袖对南后十分地尊敬,而南后呢,在听到那声姐姐后,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这一幕,正好被熊横纳入眼。
郑袖与南后争宠为其一,其二,郑袖是令尹推举给大王,有这两点不喜欢郑袖,也是应该的。
他们的关系,尽被熊横默默地记在心中。
“太子即位,乃是国事,老妇人以王后监国论之,郑妃你以何身份?”
南后语气不善道。
郑妃听后,却不怒,只在看了景鲤一眼后,又道:“今日太子刚刚归国,与我们一年未曾得见,论的哪能是国事,今日该是叙旧吧?”
只听得南后一声冷哼:“哼,要叙旧那也轮不到郑妃,刘妃在哪,太子回来了!”
最后一声,是向人群中喊道。
对于郑妃,她可谓是丝毫不顾及脸面,这位后宫之主平素里的霸道可见一斑。
人群中,一阵悸动,熊横见到,一位宫中妇人,正从中挤了出来。
比起南后,她没有那么的高贵,比起郑妃,她没有那么的惊艳,甚至面上布满岁月的她,在人群中是是那么的普通。
可不管她怎么样,在熊横看来,都是那么的熟悉与亲切,因为这是存于他记忆中的。
“刘姐姐,快来快来!”
郑袖的举止十分亲昵,她拉着刘懿快不行至熊横面前。
刘懿,是她的名字。
出身一个依附于南氏的小族,曾是南后的婢女。
“太……太子……回来了!”
一句话,都要磕磕绊绊的说完,可眼神却在告诉熊横,其实她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了。
“孩儿拜见母亲!”
熊横紧紧抓住刘懿的手,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也同样是情真意切。
“好,能回来就很好,很好!”
在楚王的后宫中,刘懿太不引人注目了,能让人唯一提及他的,还是太子的生母,一向谨小慎微的她,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又再多的话,也只能化成那一抹目光。
“母亲似乎老了许多!”
踌躇半响后,熊横再一次说道。
“是,是,你也长大了,母亲也该老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透露出不简单的情感来。
世间万物,生老病死,本该如此,我盼着你长大,而你长大了我却要老了,比起我老了,我更希望你长大。
见过了生母后,熊横还得再拜见其他几位妃子,见一下诸位公子王女,一直到深夜,才是歇于东宫之中。
至于生母刘懿,就只能明日再去拜访了。
太子东宫,灯火未熄。
已近十一月,天气渐寒,寝宫中在意备上了火盆,以驱散寝宫中的潮湿。
姜且已是安排住下,其余的宫女也被熊横所支开,宫中就只剩下青雉一人,替熊横梳着头发。
“不知徐召被安排到了何处?”
熊横出声问道。
自见到群臣起,他就随着景鲤一路进到宫中,至于徐召以及那一百死士,熊横就再也未曾与之见过。
如今在这深宫高墙里,就只有他孤家寡人,以及两个婢女。
在这种情景之下,楚庄王还能做什么,可不就只剩下饮酒作乐了,楚顷襄王还能做什么,除过饮酒作乐,也没别的了。
“太子入了宫,我等就跟着景大夫,那徐先生已在景大夫府中住下,不得入宫,至于我和姜且,则因是太子婢女,才被准许入宫,这么看起来,这个楚国的王似乎也那么好做?”
“唉,幸好还有一个景翠,否则徐召这一行人,还不知道会被安排到何处呢,如你所见,我这个楚国的王,就是这么的不堪!”
青雉闷着头,捏着梳子的手,在熊横头上逐渐不动了。
“太子刚刚即位,主少国疑是必然的,能伸能屈方为大丈夫也,太子可学那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有朝一日终究吞吴,只要太子能忍过当前,将来一定必有作为!”
这算是今日以来,所遇到的唯一有点安慰的事了。
“青雉啊,听你说话,就是个读过书的人,连无薪尝胆都知道,不过我才不要学勾践呢,那为了复国,连夫差的大便都尝过,你家太子我远做不到啊!”
也不知是搭错了哪一根神经,青雉连啐几口:“呸,太子才吃食呢,越王勾践从来没有吃过屎,这都是吴人的污蔑!”
望着反应过激的青雉,熊横忽然意识到,青雉不是宋人,而是越人。
“青雉,你不会是越国人吧?”
“是越国又怎么的!”
熊横叹一口气:“唉,越国宋国,不都一样,不怎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