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见熊横如此模样,田巴面上则更显自信。
“哈哈,我其言有五,当然还有一说,只是我以为有此四言,楚太子都难辩,若是真出五言,就只是有些欺人太甚吧?”
这明摆着就是瞧不起、熊横这个只会好勇斗狠、不学无术之人,什么叫欺人太甚,这就叫做欺人太甚。
话都到这份上了,熊横依旧不怒,面上依旧带着笑容。
“田兄啊,你还是说说吧,我是真想听!”
田巴将衣袖一甩:“那好,既然你想听,那我就全部都道来,让你清清楚楚这秦楚差距,方才我之所云,乃法、乃兵、乃国、乃君,还有其最重要的一点,楚太子可知,当今天下大争之世,争的是什么?”
熊横做出一副请教状:“那敢问田兄,争的可是什么?”
“所谓争者,乃人,大争之世,实乃人之争,人才之争。秦孝公虽明,但若无商鞅,岂能有变法,此理放在天下,也一样是如此,稷下学宫人才济济,所以才有我齐国强盛。”
“秦自孝公出求贤令以来,以山东士子为丞相,治理国事,先后有商鞅、大司马错、张仪之流入秦,反观楚国,令尹之位乃楚贵族专权,吴起之流,哪一个又能善终,如此之楚国,恐怕是永远也跟不上,天下大势的变革,如此之楚国,恐怕是永远也无法胜秦也!”
好家伙!
如果是前面四言,是从各方面比较的话,那现在则是直接下了总结,楚国要想胜秦,绝无可能。
不愧为稷下学宫才子,能看到这一点,真是难能可贵了。
“好!”????????
此言一出,似有一锤定音之效,殿中众不少学子喝彩起来,就连上首孟轲听了,也是露出笑意,至于看向旁边熊横时,他则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此番他来齐国,一则是论道,二则是宣扬儒家学说。
今日在稷下学宫,他更想看到的,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才论战,而不是田巴对楚国太子的单方面碾压,这可实在是没劲!
对于楚国太子的名声,他之前可是听过一二的。
再看熊横,都到了这时,却依旧不急不缓,一副胸有成竹之状:“说得真好,田兄所云,尽是我大楚之弊,我受教了!”
如此谦卑,真叫人意外。
这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楚国太子吗?
“这么说,楚太子是不论呢?”
熊横摇摇头:“不,鬼谷子所云,万物阴阳,有优有劣,田兄方才所云,尽是我楚之劣,那你可知我楚之优?”
田巴拱手:“还请赐教。”
熊横眯着眼睛,环顾四下:“也好,兄有五言,那我也有五言,此五言尽是我楚国之利,可破秦也,也请容我细细道来。”
“太子请赐教!”
“其一,乃人利也,我楚国之地,东至大海,西接巴蜀,北至中原,南抵百越,我楚人何止千万,天下地利一半尽归我楚,岂是秦所能比,此为根基是也,为地利是也。”
“其二,乃地利也,秦国之地,乃有河西、关中、巴蜀、汉中、武遂宜阳之地,河西之地,与魏有争,巴蜀之地,与本地氏族为争,武遂宜阳,与韩有争,汉中之地,连我楚国上庸相连,长驱直入,可破武关,兵临蓝田。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秦人可以抗天下之人!”
“其三,乃时利也,周赧王七年,有秦悼武王嬴荡,举兵攻破宜阳,问鼎洛邑,天下人人皆知,秦人素有东出之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当今天下,山东诸国,俱有防秦之心,人人皆有合纵抗秦之策,倘若我大楚振臂一呼,东方诸国集结,攻破函谷也不在话下,函谷一破,秦人自弱!”
孟轲增有一言,乃天时地利人和,乃多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熊横以如此之说,施展才华是其一,其二更是博得孟轲好感,借此提升一波声望。
这年头,名声还是很重要的,战国四大公子有门客三千,哪个不是有名之辈。
“哈哈,楚太子好说辞,但你我今日之论,乃秦楚争霸,如何是这天下抗秦呢,再者说了,太子何以认为,楚国振臂一呼,天下诸国就能从之?”
果不其然,熊横话刚一落,就遭到了田巴的辩驳,他对此是早有所料。
“田兄,这你就错了,天下之国,犬牙交错,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而秦楚争霸,绝非秦与楚之事,这合纵连横,也是争霸之道,昔年有子贡游说吴国,免去鲁国祸患,有苏秦挂六国相印,合纵攻秦,莫非你不知道不思纵横,如何能思霸业的道理?”
纵横之术,起于鬼谷,兴于苏秦张仪,乃天下间公认的霸主之术,既然是秦楚争霸,那纵横之术,也当用之。
田巴自知说错了话,闭口不语,熊横则不给他思索的机会,又继续说上。
“方才田兄还有一问,说是天下抗秦者,能有几国,好,那我就告诉你,到底能有几国;秦与韩,秦与魏,秦与楚,这便是三国,还有当今齐王,素有霸心,当今齐相,素有弱秦之策,如此,便是四国,振臂一呼,大军百万,难道这还不够吗?”
抗秦,乃当今天下的主流。
按照历史的发展,几年后就有五国联合攻秦之时,本来是胜券在握,可惜出了个齐瑉王,掉头去灭宋,致使联盟破裂,诸国转而攻齐。
稷下学宫的众学子,俱是通晓天下之事,他们听了熊横的话,自然是认同多于反对。
今日之论,实在是让人意外,以往这位不喜诗书,不喜谈论国事的楚国太子,何时对诸国这么了解!
到了这时,自信早就在田巴的面上消失,他转而有些着急。
“好,这也说得通,那其四、其五呢?”
熊横是越说越自信:“其四,我楚国虽无山东士子,但一样也是人才济济,大司马昭滑可灭越,令尹景鲤可执国,大夫昭雎识得纵横,还有那三闾大夫屈原者,可力行变法、训练新军,秦国能做到的,我楚国一样都可做得到,田兄何意断定,秦人就必然强于楚人呢,此乃臆想罢了!”
熊横这一说,田巴立即又有了反驳之言。
“不错,你楚国是有大才,当年张仪入楚,就有屈原力谏楚王,可如此肺腑之言,楚王偏偏不听,这又能如何,太子岂不闻,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之词?”
好一个田巴,他这是直接骂上楚王了。
殊不知此举,正好落入熊横下怀,只见他缓缓问道:“田兄真要我说嘛,说出来就有些欺人太甚呢?”
“哼,你只管说,有何欺人太甚?”
熊横露出一口白牙:“其五,便是我身为楚太子,他日必为楚王,我若为王,可变法、练军、招贤纳士、争霸天下,我若为王,则大楚必兴,大秦必败!”
这……
田巴愣了起来。
楚国太子如此说道,可真就是欺人太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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