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诺大房间内,有晚风,还有桔红灯光。
人只有两个,一个祁英,一个童义。
祁英侧首回望,展颜笑道:
“义儿,我们俩情同父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言,是不是心中对我存有恨意,认为我抢走了你童家祖传的云顶派?不妨今晚我们师徒好生交心泯去恩仇”
此言不虚,童义的确恨之入骨,并不敢显露半分不满,谨言慎行,毕恭毕敬急道“师父,弟子不敢!”
他屏声息气偷瞄着傲立的祁英,心中却已震惊狐疑,暗自猜忌“难道狡诈阴险的祁匹夫已看出端倪,晓得老子加入明教之事,或者是他故意诈我”
童义可不会傻乎乎认为面前狡诈如狐,无情无义之人会良心发现,还他童家云顶!
遐想之际,祁英信步已至他面前,一手轻搭在其宽厚肩头,笑眯眯道:
“义儿,你恨我也好,怪我也罢,但是我们都是云顶派的人,同宗同脉,你切莫忘记”
最后一句,挟以磅礴浩瀚真气猛厉喝道:
“引狼入室!”
童义霎时如同雷轰,身形微晃,脑海被震得有些懵,惊愕失色,急忖:
“他肯定知晓了!”
转瞬间,他不知如何是好,唯有扫过祁英刚毅的脸,凛然恭敬道“多谢师傅指教”
祁英微仰着脸,威仪叹道:
“义儿,你不知道,云顶纵然没有我祁英,童家亦是后继无人,只能被青城慢慢蚕食,我膝下无儿,云顶到时候终究还是你的,何必相煎太急”
童义听完,默不住声,心旌摇荡:
“哼,老匹夫多是在诓我,故意出声试探,他现在得偿所愿做了将军,又怕丢了云顶这份根基,故意要震住我,以便能安心行军打仗,去除后顾之忧”
不得不说,童义的心机远超常人,不过眨眼间,他就竟然梳理清楚,搞明白祁英的目的,如此一来,提着的心落下了,忙不跌道:
“师傅教训得极是,徒儿刚才与秦将军饮酒,无意间听晓一个秘密,不知当讲不当讲!”
祁英饶有兴趣,道“讲”
童义道“师傅,秦将军大哥乃是天策副统领秦颐岩”
言即一停,故作神秘。
祁英似被勾起兴趣,笑道“哦,秦颐岩乃是我旧交好友,秦颐松将军也算得我同僚下属,你继续说”
童义继续道“师傅,秦颐松将军说安乐公主们要对其姑姑太平公主下手了,中丞韦洵已弹劾右卫将军武攸暨,籍此搬到太平公主等人,但听说太平公主暗中联合了相王李旦准备发动兵变!若是师傅能拥兵数万从旁协助,文明皇帝再次即位,封王拜相岂不在咫尺!”
李旦,现任皇帝李显中宗的亲哥哥,嗣圣元年曾被称为武则天的傀儡皇帝,不过只做了不久就被贬为皇嗣,但朝中犹如敬晖等名士都曾拥立,追随过他,实力雄厚。
祁英蹙眉寻思,并未着急回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童义,蓦然身形一闪,绕到门口,朗声笑道“秦将军,这么晚了,还来找我啊?快里面请”
只见一个身高体阔,左嘴角上有颗黑痣的粗犷银甲将士昂首阔步,沓沓而至,正是绰号“黑狼”的秦颐松。
他是何人,值得心高气傲,攀强附贵的祁英如此客气!
因为此人爷爷就是鼎鼎大名,开国功勋秦叔宝之孙。
更且秦家崛起南陈,先祖赫赫有名的太宰秦旭,兴旺数百年的真正世家望族。
大哥秦颐岩亦是一代骁勇战将,出身不凡的他自幼练就祖传虎头錾金枪外,更身怀天下闻名的瓦面金装锏。
论及家世显赫,祁英拍马不及。
论及武艺,秦氏兄弟绝对与之伯仲之间,自是不敢怠慢。
秦颐松爽朗道“童义所言不虚,祁兄,相王正缺人手,如若不弃,我可代为引荐”
童义霎时脊骨发凉,噤若寒蝉。
因为先前所言尽是他随口编撰,未曾料到秦颐松真的来了,而且还没有拆穿他!
他的沉默倒也合了祁英跟秦颐松聊事。
祁英深吸了一口气,深邃双眸炽盛望着秦颐松,道:
“承蒙秦兄高看,我本与颐岩兄乃是天策旧识,现今又能与你共事,当真缘分啊,哈哈哈”
笑声方歇,祁英眼神流露出复杂,直言道“不过当年禁宫之事”
他有些隐隐担忧,不单单是相王李旦跟太平公主实力方面。
更深是他曾在禁宫中枪杀了秦家亲戚,罗延庆。
秦颐松摇头大笑“哈哈,天策猛虎祁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扭扭捏捏了,放心,延庆当年跟程傲大哥那是择错人了,罗家虽然跟我们秦家是百年前的亲戚,但是现在嘛,就那个废物”
怒“哼”一声,他所说的无非就是罗延庆之子。
罗廷,一个吃喝玩乐毫无向上争斗之心的世袭贵族,秦家自然不会在意这样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
双目间闪动的怒意散去,秦颐松继续道“祁兄,此事你看?”
祁英道“那我就不推辞了”
“好,我这就命人密札一份,给相王送去”秦颐松喜道。
蓦然脸色一变,叹道“但是此番祁兄要掌控这支军队恐怕困难重重,唐休璟大将军多半不会亲至,会放权下来,而且朝中暗流涌动,本欲来的李承恩大将军也不会来,你猜这次还有谁来做副将兼任监军”
祁英转眼心中急忖,豁然开朗道“李寿!”
不错,正是安南都护府,振远将军李寿!
但李寿此刻却有几分头疼。
维州通化折冲府。
灯火通明的屋子内,满是李寿踱步的足迹,室内烛影摇动,映照看他铁青的脸。
條地李寿猛的一拍桌子,震得杯碗齐声一响,虎目瞪着椅子上一名青年,冷厉喝道“你给老子滚回去!”
斥责的正是暗中偷跑出来的亲弟弟。
李磐闻言,缩了一下脖子,辩解道“大哥,爹他都说我的战天神决已经有你七层火候,不就是小小土蕃人嘛,我能帮你的”
李寿听闻,怒气尤盛,指着他大骂道“你还好意思说,爹见你多年都未登科及第,适才转而允你习武傍身,你倒好,不在家里乖乖练武,趁着我回家一趟,你悄然跟来!”
“我告诉你,不回去,我找人绑你回去!”
李磐心神一紧,害怕道“大哥,我真不想做一辈子窝囊废,你可知家中仆人都暗中偷笑我…”
话音未遏,李寿断然咆哮如雷:
“是谁敢乱嚼舌头,你说出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李磐急忙端起茶水,躬身敬上,笑道“大哥,你口渴了吧,来喝杯水,解解渴,我这次来还是想去见见老朋友的,你知道的我先前偷跑出家到了峨眉找李谡,但他也从军了,我…”
李寿柏然大怒,啸声震天“滚!”
李磐高兴的连连点头,身形展动,翩然而出,同时嘴里嚷着“多谢大哥,我这就回房歇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呵呵,这臭小子”李寿望着消失的背影,嗤笑起来,慢慢脸色变冷,自语道“李谡,此番若你能有所斩获,我倒大可收服你,拜入我蜀州李氏”
而此刻的李谡找到了梁子冲,只有一个事。
那就是喝酒,喝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