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墉一眼瞧出了徐清丰的顾虑。
“你是不是想说,这研发出来的稻苗,可能会成为祸根?”
徐清丰苦涩一笑:“三皇孙,好东西谁都想据为己有。”
“目前交趾土地主这么多,到头来就算粮食变多了,他们一样会控制大米市场。”
“一个不小心,说不定粮食的价格会比以前还要高。”
朱瞻墉咂了咂嘴:“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二叔?”
徐清丰吓得急忙摆手:“在下绝对没有看不起汉王的意思!”
“只是交趾形势复杂,如果官府上面介入进去,就怕又得乱起来。”
朱瞻墉撇嘴道:“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都不敢!”
“没有人给他们背后撑腰,他们敢反?”
“官府介入或许存在隐患,可是放任市场自己调整肯定是不行的!”
“那些地主不适应不喜欢,那就让他们适应下来!”
“交趾还有那么多山地等着开垦,到时候分田限田,官府保证初期的稻苗发放!”
“推广下去没有问题的!”
“交趾若是能成为大明的后备粮仓,往后这边的对外粮食出口和大明的赈灾需求都能满足!”
徐清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希望吧。”
朱瞻墉的确对短时间发展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交趾这地方不稳定下来,百姓怎么可能安心种地。
眼下最重要的是将稻苗研究出来,这才是大功一件。
他还寻思着交趾这边搞定,他就将徐清丰给领回去!
这样的人才可不能留在交趾。
他给徐清丰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你要是垮了我找谁研究稻苗。”
“你要时刻记住,只有好好健康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傍晚时分。
朱瞻墉正躺在院子之中,他特地找了木匠造了一把逍遥椅出来。
纯木基础上加上竹藤编织,天气热的时候躺一躺,别提有多舒坦!
现在他压根就不关心南边的叛乱。
尽管当初情况危急,可现在逃出来之后,那乂安府叛军怎么可能顶得住这边明军的镇压。
被歼灭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他默默算着日子,眼神一凝:“姚广孝那老头是不是要死了?”
三月二十日,顺天庆寿寺内。
姚广孝正感激朱棣能够释放前朝建文主录僧溥洽!
“皇上,咳咳,当年流言纷多,倘若他真的知道什么,不可能一直到现在还不提。”
“臣觉得建文已无法对你构成威胁。”
“往后你就踏踏实实坐好皇位吧。”
朱棣叹了口气:“我何曾没有这么想过,可是你我都很清楚,这天下终究是我偷来的。”
姚广孝发白虚弱的脸色却变得异常坚决:“错!皇上是天选之人,大明本就需要有能之人来匡扶大业!”
“我们做的这一切不是偷,我们在救大明!”
“咳咳,皇上,往后切勿如此自扰。”
他微微舒了口气:“如今皇上便是正统,若不想类似的事情再发生,需得做好决断!”
朱棣哑然道:“我怎么听着觉得你今天话里有话呢?”
姚广孝淡笑道:“皇上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
他说罢,突然连连咳嗽起来,如今身子瘦削的他就如同风中的残烛。
朱棣不忍打扰对方休息,安慰道:“你有什么想法,养好病咱们再促膝长谈,眼下好好养病!”
“妙云已经走了,你要是再走,我往后可找不到人聊天了。”
他的眼底一丝落寞闪过,旋即起身离去。
这次他来顺天,除了巡察山东一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来看望姚广孝。
根据太医的表述,现在姚广孝的情况很不妙。
四日后。
他在顺天接见了北边胡人部落的使者。
其中也包括了瓦剌使者,而使者前来后也表达了脱欢的请求,希望能够承袭父爵,当回顺宁王。
这一切都和朱棣当初所预料的差不多。
纵使大明将马哈木折磨的不成人样,可当初马哈木本就有错在先。
兀良哈残党如今四处流窜,脱欢想要壮大势力,出于对大明的避讳,自然需要这个正式的身份。
他也答应了脱欢的请求,眼下他只在乎迁都。
北边太平一点,他求之不得!
庆寿寺内。
姚广孝养子姚继正守在姚广孝身旁。
“爹,你身子还好吗?”他一脸担忧地看着姚广孝问道。
姚广孝浑浊的目光显得格外平静:“我大限将至……”
姚继神色一慌:“爹,你可不能说这种胡话!”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我这就去叫太医!”
姚广孝猛地咳嗽起来,症状比起前几日更加严重!
“咳咳!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身体,不必强求。”
姚继眼眶一红:“爹,你可别这么说。”
姚广孝欣慰点头道:“你一直跟随太孙,我知道你的忠心,往后要保持下去。”
“你是听话的孩子,我最后叮嘱你一句。”
“你附耳过来!”
姚继眼神微动,将耳朵凑了过去。
姚广孝虚弱的声音响起:“皇上若另立太孙,无论是谁,杀!”
姚继的瞳孔陡然震动,接着难以置信看向姚广孝:“爹,这怎么可能……”
姚广孝咳嗽了两声:“你心里记住就好,切勿给任何人提起。”
“答应我,你一定能完成这件事,对吧?”
姚继后脊汗毛一竖,这一刻,他看到了自己养父眼里年轻时的犀利锋芒!
他“咕咚”咽了口唾沫,最终点了点头:“我定不会辜负爹的嘱托!”
姚广孝的脸色一松:“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给我取来纸笔,临走前我还要写封信,我死后替我交给皇上!”
姚继担心道:“爹,要不我帮你写吧,你现在身子哪撑得住。”
姚广孝瞥了一眼姚继:“你敢吗?”
姚继神色一怔,最终老老实实替姚广孝取来了纸笔。
他将姚广孝扶在了矮桌前,姚广孝一边咳嗽,一边提笔写信。
不多时他就将信纸封好递给了姚继。
姚继紧攥着信纸:“爹,你肯定能好起来的!”
姚广孝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烛台上摇曳的火焰。
四日后,姚广孝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