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黄昏,风微微寒冷,冻得高加索大鼻梁上挂着两条亮晶晶摇晃来去的鼻涕,又被它在草地上蹭了蹭,再抬头又是一条帅狗。
黑色绒毛耳朵晃了晃,高加索远远瞅见那辆熟悉的银色跑车行驶进来,它愉快地迈开四只狗爪子奔了过去。
“汪汪汪~”
高加索摇晃尾巴,在车边停下,左瞅右瞅都没发现慕南的影子,不禁有些疑惑。
“派人控制住白家夫人,顺便给白家家族一点警告。”顾煜泽下了车,侧头扫了眼高加索巨大的身躯,还不忘对身边特卫吩咐。
几名特卫恭敬点头应允。
“汪汪汪?”
高加索拦住了顾煜泽的去路,想要知道慕南的去向,为啥一天都不见人影儿呢?
谁料顾煜泽压根不看高加索渴求的目光,仅仅目光幽幽看向高加索,它那四只狗爪子骤然软了下来,呜咽一声不敢叫唤。
高加索耷拉着黑尾巴,小心翼翼跟在顾煜泽身后,走入了大厅。
“少爷,您回来了。”洛妈笑眯眯迎了上来,歪头一看,疑惑的问,“咦?小南去哪儿了,今儿一整天都没见她踪影。晚上特意做了几道中国菜,还想让小南尝尝呢。”
顾煜泽脸色愈加难看,想起慕南下午张牙舞爪的模样儿,心里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为了她好,这小狐狸偏偏不肯接受,最后居然还敢坐上白山的车跑走?!当着他的面,坐别的男人车离开!
“别管她,迟早会回来。”冷冷抛下几个字,顾煜泽迈步上楼,背影崩得直直的,活似刚喷发完毕的火山,就差脑袋上冒些黑黢黢的烟尘来。
洛妈愣了愣,瞧这架势,小南和少爷又吵架了?
她不禁担忧地蹙眉,这回貌似还挺严重的,小南居然离家出走...高加索哀怨地趴在地上,颇有些垂头丧气。
“汪汪汪~”
“你这蠢狗不准叫,信不信我把你炖了!”顾煜泽走到一半,忽的回头呵斥两声,两道剑眉尖锐地蹙起,眸光烦躁且冰冷。
高加索:...
嗷呜嗷呜,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这个人好可怕,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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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车轮吱呀一声停止转动,猝不及防的刹车差点让慕南脑袋撞上车玻璃。
她怒瞪一眼白山:“你个冰块脸,是不是故意的?”
白山冷笑:“报应。”
他原本在沿海公路末端好好看着热闹,慕南和顾煜泽吵架这种千古奇葩的场面,瞧上去别有风趣。岂料慕南直接冲了过来,一脚踹开自己,把车开走扬长而去?!
他没半路把慕南甩进海里洗洗脑子,已经是仁至义尽。
慕南抿嘴不说话,既然到了白山的老巢,自然要好好观摩一番的。
下了车,慕南高高扬起脖子,跟在白山后面东瞅瞅西瞅瞅,满眼写着好奇探秘。
“你确定这是你住的地方?”走到门口,看到年老精干的女管家恭恭敬敬给开了门,慕南忍不住问出自己的心声。
白山回头,不冷不热说:“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慕南挠挠脑袋,“我还以为你这种腹黑冷酷残忍狡诈的性格,住的地方,不是棺材就是坟墓地。”
眼前这个朴素带花园的别墅,面积还没有青空宅的四分之一,瞧上去安静素雅,干干净净,门边的花坛里是淡黄色的幽香梅花,和各种其他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香味闻上去非常舒适。
慕南还以为,白山会在自家门口养些食人花,湖里养几群食人鱼,天上放几只秃鹫之类的...这个优雅静谧的别墅,真不像白山的风格。
白山冷冷甩了几个眼刀子,慕南就当做他眼睛抽筋,自己大大咧咧走进客厅。
一走进大厅,慕南顿时大开眼界,尼玛这是哪个艺术家的屋子啊?墙上那是中世纪的油画,墙边古朴壁炉燃着摇晃的红色火焰,壁炉边是欧式乡村的座椅小桌...
“晚餐准备好了,请问您何时用餐?”女管家恭敬问,余光悄然打量着主人带回来的女人。
“半小时后,去酒窖找一瓶法国红酒。”白山道。
女管家颔首,小心地退了出去,留下慕南在到处晃悠。
“哇,看不出来啊,你家真好。”慕南在壁炉边的藤椅上坐下,捏着藤椅上毛绒绒的黑色软摊,冬日的寒冷,被壁炉温暖火光驱散。
慕南忍不住舒服地眯着眼睛,好像身上酸软的感觉都消散了不少,连带着小腹的微疼也退去了。
白山冷冷瞪了眼慕南,上了楼。
换上了睡衣后再次走下来,白山正巧看见慕南对着壁炉搓搓手心儿,五根手指头在壁炉边烤了烤,又飞速地收回来搓了搓手心儿。
那纤细的手指头在火光映照里,白里透红,每一根都好看极了。她纤细的背影,在温暖火光映照里,居然有几分迷人的气息。
白山大理石似的冷酷脸孔浮起淡淡情绪,只走了过去,在慕南对面的藤椅上坐下。
女管家将晚餐送了过来,烤鹿肉、华夫饼、水果沙拉、面包、红酒,摆在慕南和白山之间的桌子上。
慕南鼻梁动了动,瞅见香喷喷油脂溢出的肉块,忙拿了桌上的刀子削了一块肉,送进嘴里嚼了嚼,忍不住啧啧赞叹:“真好吃,这是什么肉啊?”
白山优雅地品一口红酒,答:“鹿。”
慕南瞪大眸子:“小鹿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小鹿?”话音落,又削了块肥美的鹿肉往嘴里送。
白山看着她的动作吃相,嗤之以鼻:“什么时候回去,我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那男人心肠狭隘,岂会容慕南在他这里住下。
慕南咧嘴微微一笑,嚼着鹿肉含糊不清说:“等哪天他给我道歉了,我就回去。”
“若是他一直不道歉,你还要赖在这里不走?”白山眯着眸子,看她可爱的腮帮子一股一股,漂亮眼睛倒映着壁炉火焰的亮光。
这回他和她吵架,似乎动了真格,他还从来没见过慕南如此跳脚炸毛的时候。
慕南殷勤地给他削了块肥美的鹿肉,殷勤地送进他的盘儿里,露出库存里最完美的笑容:“白山,咋们是生死之交。上回在海上生死攸关,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
白山:...
他特别想把她脸上虚假的笑容给拧下来。
“异想天开,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承诺。”白山冷笑,看那块鹿肉以恐怖的速度缩小,全部落入慕南的肚子里。
慕南扯了纸巾擦擦嘴,又将那盘子的华夫饼拿了只过来,美美吃了几口:“你现在说吧,我能做的一定做,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白山露出幽冷算计的笑容,薄唇微起,看她清丽的容颜:“我正好缺一个女仆。”
慕南:...
“我会让管家将你的工作列出来,洗衣拖地剪花坪,一样不落。”
慕南一听,顿时觉得小腹隐隐作疼,脑袋一阵眩晕,果然和白山这种人谈判,尤其费脑子。
她觉得吧,早知道就随便找个酒店住下来、或者跑到机场回中国,当时脑子怎么就进了水,跑来白山的家里呢?
“别啊,要不我替你设置别墅的安全防御系统?保证三百年内,没人能从你这里偷走一张茅厕纸。”慕南主动提议。
想到她还得穿个女仆装,笑眯眯每天迎接白山这吸血鬼,她顿时有些不寒而栗。
白山一语道破真相:“现在的圣华,你除了呆在我这里,哪里还能去?”
慕南:...
顾煜泽权势滔天,无孔不入,慕南的行踪必定是了如指掌。
只有他白山的家,顾煜泽才无法渗入进来,某种程度上也是慕南和顾煜泽冷战最合适的离家出走地点。
慕南幽幽叹了口气,心里暗暗腹诽,尼玛早知道就别和顾煜泽这种级别的人物谈恋爱了。
偶尔冷个战、吵个架,尼玛还无处可去,最后只得乖乖回到青空宅认罪...
慕南揉揉太阳穴,还是不肯认输,她必须让顾煜泽好好想想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和她是平等的,都是自由的个体,有选择的权力。
决不能用爱去捆绑对方的行动。
“成...”慕南狠狠咬一口面包,“我可得提醒你,做好别墅翻新装修的准备,我一向不擅长这些家务事。”
白山露出森冷的笑容。
慕南觉得脑袋有些被壁炉的火给烤晕了,站起来活动活动四肢。
结果刚站起来没一会儿,眼前忽然一阵眩晕的黑暗,小腹里针扎似一阵尖锐的疼。
慕南心里暗道不妙,下一秒整个人已经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遒劲的手臂拉住了她,将她抱着,低声惊慌地叫她的名字。
...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暖暖冬阳从欧式浅棕色窗帘里洒了进来,落在地面折射出柔和光芒。
慕南揉揉惺忪睡眼,入目的是天花板古老精致的花纹,曼陀罗优雅的花瓣舒展在墙头。
她发了一会儿呆,随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抓抓乱糟糟的毛绒脑袋,窝草,她是怎么了?
动作太过剧烈,小腹骤然散开疼痛来,疼得慕南龇牙咧嘴。
大门慢慢打开,白山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淡淡扫了眼床上的某人:“醒了?”
“我——我这是怎么了?”慕南疑惑地问,下意识揉揉自己阵痛的小腹,最近这几天身体尤为不舒服,就好像身上力气被抽取了不少。
白山将牛奶杯放在一边,看她呆愣愣疑惑的眸光,平静道:
“不幸的消息,你流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