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熙目光幽深,默了半晌,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道:“这次……是本王疏忽与唐突了!”
他的声音虽然清淡,但是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自古以来很少有皇族当众认错的,如今秦天熙的认错在他们眼里显得极为不可思议。
赵亦钰轻轻叹息了一声,安慰他道:“七王爷,我们知道的……”
“不,你们不知道。”
秦天熙摇了摇头,他从未上过战场,上了战场以后才知道战场的残酷。所谓仁不带兵,可他偏偏是一个仁义之人,不忍看见血流成河,而且战争是以人命作为赌注的,他第一次带兵,难免极度紧张,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判断力。
在与敌人僵持了很长的时间眼见着敌人退却,他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先判断形势,而后追击。他也无法在抵挡不住敌人之时保持冷静,发现敌人的弱点。
他太过感情用事,不足以当一个合格的将领。然而这一次,他是主帅,他是最高的指挥者,他没有可以请教的人,防守还是进攻,全部都要他拿主意!
秦天熙痛苦地看着赵亦钰,看着城墙上的所有人,“不,你不明白的,你们都不明白。本王的母亲出身并不高,本王从小很缺乏安全感,更怕别人轻视本王,所以本王故意先轻视别人,用铠甲将自己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踏入雷池一步。”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赵亦钰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本王不相信你,也是因为本王没有自信。”
赵亦钰抿了抿唇,往秦天熙的右肩看去,只见他的肩膀上缠着一条白色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并且还在不断地流着血。
她道:“好了,七王爷你先去重新包扎一下吧,伤口还在流血。”
秦天熙摇了摇头,固执地不肯。他急于上战场向赵亦钰证明自己,却因此赔掉了许多士兵的性命,那些士兵也是有家人的啊!他虽然还活着,但真的无法再苟活于世了……
赵亦钰与秦游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秦天熙心中所想。
秦游措朝韩山与白秀招了招手,让他们跟着他到一旁去了,只剩下赵亦钰与秦天熙相对站着,静默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天熙默默抬起头来,这才发觉赵亦钰一直在注视着他。
他不由一怔,只见赵亦钰扬了红唇,笑容透着一丝讥讽,“七王爷,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是所有兵法上都写明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
秦天熙自嘲地摇了摇头,这句话说起来简单,然而真正能达到理解这句话,并且对胜败泰然处之的人,能有多少呢?
赵亦钰杏眸微凝,定定地看着他,“是,你打了败仗,死了不少士兵,你无法承受这种心理压力,更没有办法去对他们的家人交待,然而你能有什么选择?你只能坚强!若是屡战屡败,你必须屡败屡战!”
她的声音虽然如银铃般盈动好听,可是却格外有力度,一字一句都敲打在秦天熙的心头。
赵亦钰见他听了进去,又道:“即使一直失败又如何?你的畏惧与恐惧,会限制你可能会有的军事才能,很多时候你面对的不是对手,而是你自己的软弱!”
秦天熙怔愣住了,目光不由掠过她,看向了不远处的秦游措去。
秦游措正在和韩山与白秀讲解周围的地形,部署战略。
秦天熙不由窒了窒,秦游措从来都没有失败过,秦游措他在面对敌人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害怕吗?难道就一直勇往直前,所向披靡吗?
赵亦钰看出了他的想法,只道:“战场变化无形,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王爷从小上阵杀敌,但并不是从小就从主帅做起,而是从副将一步一步努力起来的。他在残杀中幸存过,看着周围的人痛苦死去过,也学会忍受这种黑暗与孤独,他经历过多少,岂是你能知道的?他踏着多少尸体走到了今天,其中的孤独痛苦与残忍,又有谁能明白?”
秦天熙听完了她的话,不由闭了眸子,心中的痛苦缓缓凝结,最终将变成坚硬的城墙。
“好了,你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赵亦钰指了指他的伤口,“真想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做些事情,就养好了伤,多杀几个敌人。”
秦天熙听着她的话,突然笑了笑,心情豁然开朗了。赵亦钰总是能这样轻易地左右他的情绪,是的,逃避永远不是方法,人若是只闭着眼睛前进,就永远不可能看见黎明的一刹阳光。
目送秦天熙回了营地,赵亦钰舒了一口气,转身去找秦游措,听见秦游措正在与韩山商讨军情。
只听韩山道:“刚才白将军说那帮东齐人在不远处的水边安营扎寨,似乎追击七王爷的部队也累了,不如末将现在就带兵出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秦游措摇了摇头,勾起嘴角,笑容冷冽又深沉,“那是东齐人用的诱敌之法,韩将军莫要中计了,你且瞧着吧,本王猜测今晚会有更加精彩的诱敌!”
韩山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为什么王爷偏偏说那帮人是在诱敌,也不明白今晚更精彩的诱敌方法是什么。
他转身去问赵亦钰,只见赵亦钰心中了然,但面上神秘地笑了笑,“晚上很快就到了,到时候韩将军你可一定要捂好耳朵,小心被气着。”
韩山听了这话,更是莫名其妙。
不出多时,太阳已经下了山,夜晚悄然来临。月亮高挂夜空,那样纯洁皎洁,明亮宁静,仿佛这世上并无任何污秽之物一般。然而,就在这样的光芒普照的地面上,正在发生着鲜血淋漓与勾心算计。
赵亦钰讥讽地挑了唇角,靠在城墙旁边。
韩山带兵巡逻,只见那帮东齐士兵到了城墙之下,耀武扬威,辱骂不绝。
“西秦你们这帮孬人,有本事就出来和爷爷们单挑!”
“一点儿本事都没有!哈哈!”
韩山听了,不由大怒,忙跑到城墙边上瞧看,只见他们还有些卸掉盔甲,手中挥舞着盔甲腰带,其野蛮与粗鄙,简直不堪入目!
“太可恶了!王妃,末将请旨去和他们拼了!”韩山怒得没了理智。
赵亦钰扬了扬红唇,盈盈一笑,“韩将军,我今日早上和你说,晚上你一定要捂好耳朵,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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