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苏家打发婆子来见徐婉真。先去给徐老夫人行了礼,便到映云阁禀报。
“外嫲竟然同意小舅舅上京啦?”徐婉真看完信,不可思议的道,“也不知小舅舅是如何说服的。”
那婆子笑道:“你外嫲说,行医行医,行走天下才能叫行医。须得见多识广,不管是病情还是药材,须得亲眼见过亲手诊治了,才能增长经验。又说凭小少爷现在的本事可以出去闯荡了,先护着你去京城,她也安心。至于父母在不远游,年轻人不闯荡窝在家里干嘛?”
徐婉真心内咋舌,外嫲这思想可真够前卫的,就算放在现代,也是妥妥的一枚独立自主新女性。
只听那婆子又说:“老夫人让三爷安心在家过年,过完正月十五就来苏州,跟小姐您一起去京城。”
苏三爷能一起上京,徐婉真心内极为欣喜。毕竟在这个朝代,行远路并不容易,能有苏三爷这样高明的大夫一起上路,当然是极好的。而且多个男性长辈,遇到什么事,也好出头支应,比自己一介女流之辈好太多。
让桑梓打赏了婆子不提。
信上苏三爷还叮嘱她,每日需多走动,活动身体,待他来了苏州,再把他和郑嬷嬷一起探讨的养生拳法教给她练习。增强体质是徐婉真一直想要的,在古代女子生育早,特别是养在深闺的小姐,疏于运动,普遍体弱,生个孩子那就是过鬼门关。既然小舅舅与郑嬷嬷有法子,那便等等,横竖也不差这些天。目前可先按自己在现代的方法,每日晨起去给徐老夫人请过安用过早饭后,带着徐文宇一起在小院里跑个几圈,改善下心肺功能,增强肢体协调能力。
看天色渐晚,便带了桑梓去正房向徐老夫人请安。
到了徐老夫人的正房,还未进门,便听到徐文宇朗朗的背书声:“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口齿清晰流利。徐老夫人听着颇为满意,待徐文宇背完《三字经》,将他揽到怀里,道:“宇儿,可想去京城和很多大哥哥一起背书?”
徐文宇亮晶晶的眼睛一闪,道:“好呀好呀!孙儿喜欢背书,现在只得我一个人背,正有些无聊。”
徐婉真讶异道:“祖母打算让宇儿一起上京吗?”
徐老夫人颔首,道:“宇儿天资聪颖,又喜好读书,不能浪费了。你曾祖父在京郊开设的松溪书院,声誉极好,几位讲师均有大才。这三十多年,出了好几位进士。书院开设了幼童启蒙班,不若让宇儿去书院,启蒙后就可以给他找本经的讲师。如果他以后要走仕途,会比他二伯的路更顺。江南虽然文风鼎盛,但有名声的文人都自恃身份,不愿与商家来往过多,影响清名。”
听到徐老夫人考虑周详,显然不是一时半刻的决定,徐婉真柔声道:“既然如此,不如祖母也一起上京?今日我外嫲家捎信来,小舅舅也要一起跟我上京呢。外嫲说行医就是要多增加见闻,才能增长医术。”
“哦?”闻言,徐老夫人极为心动。苏家苏良智的名头她是知晓的,江南道的老百姓管他爹叫苏神医,管他叫苏小神医。苏家一共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均中规中矩,并不出色,打理苏家在常州的医馆,安稳度日。唯有这个老来子苏良智,飞扬跳脱性情活泼,对医术极为钻研热爱,有独到的见解。他爹把一身医术倾囊相传,又带在身边四处行医,小小年纪便闯下了“小神医”的名头。老父亲正在病中,虽无大碍,如若能得苏良智的悉心调理,以父亲的身体底子,必能延年益寿。当下道:“刚好前几日得知,你曾祖父身子不好,我正有些忧心。”
“祖母,您便同我们一起上京吧。我和宇儿都走了,家里可没人了。”再说,产业也卖了,不过这话徐婉真没有说出口,变卖产业毕竟是徐老夫人心中的痛。徐文宇也腻在徐老夫人怀里,撒娇道:“对呀,祖母,您不去,宇儿肯定会很想很想很想你的。”
徐老夫人被徐文宇那么多个“很想”逗的一笑,下定了决心。其实她的心中明白,在苏州只是留恋那些跟徐老太爷一起渡过的日子罢了,心中的犹豫不决,都来自于此。离开苏州,离开了这个家,徐老太爷的影子将越来越淡。想当年自己家道中落,不得不远嫁江南,幸好徐家婆婆宽容、丈夫体贴,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犹记得当年洞房花烛夜,丈夫明亮的眼神温和的笑颜,让远嫁他乡内心惶恐的自己一下就安心了。几十年风雨相伴,如今,丈夫的身影越来越远,自己连产业也不能替他守住,想到此节便心下黯然。若是再回了京,这大半辈子的时光,就这样抛下了吗?
徐婉真见徐老夫人面色黯然,知她心下所想,道:“祖母放心,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她握着徐老夫人的手,坚定的道:“这些产业,只要人在,迟早能挣回来。祖父也是靠自己,我们也能。”
徐老夫人看着徐婉真,揽着徐文宇,有这两个孩子在,心中充满了希望,道:“祖母明白,人要往前看。好,我决定了,等你阿娘百日后,我们便一起上京。”
徐文宇闻言欢呼:“太好了,太好啦!祖母和我们一起上京喽!”说着“啪叽”往徐老夫人脸上亲了一口,亲的徐老夫人笑开了花。
决定了一起上京,大家的心情都舒畅许多,上京前要准备要处理的事务,也陡然多了起来。家里的仆役下人,有身契的家不在苏州的便带上京城;有身契有家人的,便放了身契回家团圆;没有身契的便给了遣散银;有些在徐家服侍了一辈子的老人,家也安在苏州的,便留下来看守苏州老宅子。一时间忙忙碌碌,转眼间到了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