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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走廊尽头,半夏的叫声此起彼伏,秦冕不曾犹豫片刻走了过去,推门而入的刹那瞬间被飞来的茶水淋湿了衣服,孟文礼在旁边好生劝说:“半夏你看是谁来了?你怎么能朝小冕丢东西?”

半夏披头散发的跪坐在地上,她的身边狼藉一片,怎么会这样?她先前从西陵府回家的时候分明就已经有了意识,怎么半年过去,她变得这般面目全非?

孟文礼想要阻止秦冕上前,可他还是执意要过去。“没事的,她不会伤害我。”他一步一步来到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少女面前,单膝下跪,她痛苦万分的用双手掐着自己的脑袋,发了疯似的狂叫不已,好像她此刻见到的不是朝思暮想的人,而是妖魔鬼怪。

“走开——不要过来——走开——不要碰我——”她大声嘶吼,用力摇摆着脑袋,他朝她缓慢的伸出双手,就好像去年他们在寺庙门口遇见的那样,他朝失去理智的她伸出双手。

可是这回她没有安下神来,她双眼惊恐万状的看着他,口中呢喃着:“不要碰我——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孟文礼再次上前,试图劝说秦冕起身,他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不移的看着眼前神志不清的半夏,说:“半夏……是我,上次你来我家的时候,我们一起采了橘子,做了果酱,说等半年以后就可以打开吃了,你还记得吗?”

“我不认识你——你不要过来——”

“半夏,你再看看清楚,是我……”他接过侍女手中的油灯,凑到自己的身前,不料被她一把打翻,滚烫的灯油碰到她的手上,她疼的缩回手呜呜大哭,他再次朝她伸出手,尽可能的放低声音,万般温柔的对她说:“让我看看你的手。”

她没有送开手,而是朝后退去,同时寻找身边掉落的茶杯碎片,一次一次朝他砸去。他没有继续靠近,而是跪在原地,一只手伸向她的手,她在触碰到他的瞬间放声大叫,那叫声几乎就要穿透屋顶,穿墙而出,吓得身边所有人都不敢动弹,唯独只有秦冕一人没有放弃触摸她支离破碎的灵魂……

谁知她竟一口咬住他的手,她内心有多害怕,咬得他就有多痛,秦冕一动不动的被她咬着,直到鲜血顺着他的手掌留下,孟文礼吓得语无伦次:“快……快去拿药啊……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又对秦冕说,“小冕,别管她了,她已经不认识你了。”

秦冕忍着痛朝他摇摇头,说道:“她会想起来的,相信我。”他微微靠近半夏,伸出另一只手,将瑟瑟发抖的女孩搂进怀中,然后轻抚着她凌乱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道来,“半夏,你不记得了吗,我们一起做了祈愿灯,又一起去河边放灯,你还做了一只娃娃给我,我每天都带在身上……”

娃娃?

她的眼睛忽然放松下来,嘴巴也随之松开,一圈深红色的血印在他的手上清晰可辨,可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像守护一只布娃娃一样守护着她疲惫不堪的灵魂,她就在他连绵不绝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

“半夏,你想来了是不是?若是想起来的话,就点点头。”

她不住抽泣着,很久以后才软弱的点了点头,口中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小冕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她开口叫他的那一瞬间,他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笑意,还好,还好她回来了。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用道歉。”

“我是不是……又发疯了……我好害怕……”

“没事的,没事,有我在,别怕。”

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呜咽着说:“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女儿此话一出,孟文礼立刻上前阻止:“半夏你在说什么呀,这里是你的家,你不想住在家里吗?”

“家里……好可怕……”

“家里有什么可怕的?你二娘还有念冬不是都在家里陪你吗?还有爹,爹不是也一直来看你的吗?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经常请小冕来家里做客,可你不能提不合理的要求啊。”孟文礼苦口婆心的劝说却换来半夏的执迷不悟,她扒拉着秦冕的袖子,楚楚可怜的哭闹着:“我不要住在家里……小冕哥哥……求求你带我走……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一定听你的话……可以吗?”

她苦苦哀求,他又岂能熟视无睹,别说是他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的半夏,哪怕是一只流浪猫流浪狗,他也舍不得放任不管。

所以当他答应下来的时候,孟文礼整个人急的不知所措,连声否决:“那怎么行,她会给你添麻烦的,小冕,你每天那么忙,哪还有功夫照顾半夏?”

“文礼叔你不在西陵的那段日子里,半夏不是在我那里住的好好的吗?她很听话,她不会给我添麻烦的。”

“可是……”

“让她跟我回去吧,过一阵子再说。”他拍拍半夏的脑袋,语气轻松的告诉她,“好了半夏,去收拾东西吧,我带你回家。”

我带你回家——好像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

半夏立刻抬起头,双眼饱含泪水,乖巧的点点头。

回西陵府的马车上,她看到了他被自己咬伤的手,万分心疼的捧起他的手,问道:“我咬得你很疼吗?”

他点着头半开玩的说:“很疼很疼,以后不要再咬人了。”

她拉下嘴角又是一副快哭的模样,他赶紧凑到她前面解释:“骗你的,一点都不疼,你看,伸缩自如。”他动了动手掌,她马上按住他的手,好像知道他会疼似的,却又发现他嘴角的伤痕,又揪心的问:“这里也是我弄伤的吗?”他刻意转过脸,不以为然的解释:“这是我自己弄伤的,放心,不疼了。”

“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她轻声承诺。

来到衙门,在门口接应的众人甚是诧异,于道梅已经洗漱干净准备就寝,这会耷拉着一条袖子调侃道:“秦大人说会带肉回来,岂知,是带了个人回来啊。”

看到眼前熟悉又温暖的场景,半夏羞赧的躲在秦冕身侧,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众人面前解释道:“半夏说想大家了,我便把她带了回来,正好明天江姑娘也不用去学堂教书,咱们把她一起接过来聚聚,海棠姐麻烦你到时候做一些好吃的慰劳慰劳大家。”

海棠姐扭动着婀娜的身姿,娇柔回道:“那就得看秦大人的诚意咯。”说完她朝他抛了个媚眼,他瞬间领会她的意思,眼光逐渐瞥向于师爷:“听说于师爷为人大方不如先借我一点……”

“呵,老夫困了,回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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