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闲聊的功夫,后厨的门突然打开了。
孙驼子端着一个硕大的托盘,上面用青瓷盆满满当当盛着两大盆子肉。
一盆是生前兢兢业业下蛋不辍的芦花老母鸡,一盆是生前战斗力爆表的大白鹅。
现在,却被人用盆直接端上来了。
而且,炖的酥烂,香味扑鼻,有一种入口即化的视觉冲击力。
楚平看着一脸忠厚老实的孙驼子,眼皮微微一跳,道:“店家,你这回可是下血本了。”
孙驼子憨厚的一笑:“乡下小店,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诸位客人。”
楚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这一会儿功夫,怎么感觉你变得更矮了一些?”
孙驼子笑道:“客官真会说笑,小人本来就又矮又驼,看得久了,便会越发显得矮丑一些。”
楚平笑道:“你的驼背,也显得越发凸出了一些。”
孙驼子道:“小人的驼背,自小时候开始,一直在缓慢加重。不过,就这一会儿功夫,倒不至于驼的越发厉害。”
楚平道:“你炖的这两盆肉,闻起来格外的香,只是不知道吃起来怎样,会不会毒死人?”
孙驼子脸色微微一变,笑道:“客官真会说笑,这可是小人亲手炖的,怎么会有毒呢?”
楚平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鸡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啧啧称赞道:“嗯,果然很香,要是能再多加点料,就更香了。”
孙驼子笑吟吟地看着楚平,道:“客官,你要是觉得香,就多吃点。其他几位客人也别看着了,一起尝尝小人的手艺。”
楚平道:“恐怕,他们就没有我这个口服了。这盆里的肉虽香,却只有我一个人能吃,他们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孙驼子诧异道:“这是为何,难道这肉炖的不符合他们的口味么?”
楚平道:“怎么会?这肉炖的这么香,他们早就想吃了。只不过,他们非但不能吃,也不敢吃。”
孙驼子道:“怎会不敢呢?”
楚平淡淡道:“因为,他们不会因为贪口腹之欲,被活生生地毒死。”
孙驼子的脸色变了,道:“客官还是在怀疑我下毒么?小人这就吃一口,自证清白!”
孙驼子拿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吃的吧唧作响。
接着,孙驼子又拿出勺子,舀了一勺肉汤,滋滋地喝了下去。
孙驼子站在那里,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反应。
这时,酒馆门口突然路过一只秃毛野狗。
楚平用筷子夹起一块肉,冲着野狗丢了出去。
野狗两眼冒光,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然后一口把肉吞了下去。
吃完之后,那条野狗显然有些意犹未尽的,矗立在门口,直愣愣地看着房间里的楚平等人。
它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孙驼子身上,突然“呜咽”叫了两声,然后夹着尾巴溜走了。
孙小红笑道:“大叔,你是不是有些太敏感了。你看,那条野狗吃了也没事。”
话音刚落,只见那条野狗一头栽倒在地,连扑腾一下都没有,便已经气绝身亡了。
孙驼子突然动了,像一个巨大的陀螺,飞速向大门口滚了过去。
只差一步,他便可以逃出升天了。
但是,就差这一步!
一柄竹剑将孙驼子拦了下来。
孙驼子一转身,手上更想有所动作,咽喉已被竹剑洞穿了。
鲜血把绿油油的竹剑染成了诡异的紫红色。
“这血有毒?”阿飞脸色微变,将竹剑抛了出去。
楚平淡淡道:“五毒童子,浑身都是毒,血液里含有毒素,自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阿飞皱眉道:“他便是五毒童子?果然是个驼背的侏儒,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开着一间酒馆。”
楚平道:“他是五毒童子,也是个驼背的侏儒。只不过,这酒馆是不是他开的,得去后厨看一看才知道。”
孙小红突然跳了起来,直奔后厨而去。
片刻后,突然听到孙小红发出爽朗的笑声:“太好了,三叔!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不一会儿功夫,另一个孙驼子在孙小红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众人虽然已从楚平的话里隐隐猜到是五毒童子假冒了孙驼子,但是真的看到另一个驼背的侏儒从后厨走过来,还是禁不住大吃了一惊。
楚平也不由地站起来,先是看一眼躺在地上的五毒童子尸体,然后又看了一眼站在孙小红旁边的孙驼子。
楚平叹道:“这世上竟有身材如此相似的两人。”
刚才,他只是隐隐感觉到那个假冒的孙驼子说话举止有些怪异,便用言语试探他。
现在,楚平真的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孙驼子在自己的面前,反而区分不出到底谁高谁矮,谁的驼背更凸出一些了。
孙驼子看到坐在一旁的孙老爷子,突然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道:“爹,你也来了。”
孙老爷子抽了一口旱烟,缓缓道:“你在这里,已经三年了吧?”
孙驼子道:“算上今天,一共是2年零354天。还差11天才满三年。”
众人动容了。
一个人如果天天掰着手指头来数自己过的日子,那么,他的日子一定过的极不舒心。
孙老爷子轻叹道:“男子汉大丈夫,是应该言出必行。说好了三年,少一天也不行。”
孙小红突然道:“三叔,等三年的时间够了,你准备回家么?家里人已经三年没见过你的面,也没吃过一顿团圆饭了。”
孙驼子叹道:“我还能去哪儿?我这样的人,就应该在这样一个小酒馆里,踏踏实实地擦一辈子桌子,卖一辈子杂粮酒。除了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孙小红好奇道:“三叔,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每天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呢?”
孙驼子看着孙小红,缓缓道:“因为,这三年,我是为了别人而活,为了自己当初许下的一句承诺而活。过了这三年,我才能潇潇洒洒地为自己而活。不为任何人,就为我自己!”
楚平用筷子夹起一大块鹅肉,吃进肚子里,然后又满饮了一大杯酒,道:“痛快!痛快!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如此!”
孙驼子突然惊恐地看着楚平,道:“客官,那肉里有毒!”
楚平微微一笑,道:“没事,肉里加点剧毒,吃起来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