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还想开口,贾蔷暗暗给他递了个眼色,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话,笑道:“那就多谢宝叔了。只是我俩也不能白住,宝叔您说个价儿,就算是我和蓉儿租住如何?”
宝玉微微一笑,眸光流转间,生出了一个主意。“租金倒是不必了。只是我日后若是需要你们办什么事儿,你们别一口拒绝就行了。”
贾蔷连忙保证道:“宝叔放心,只要是您交代的事儿,我和蓉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宝玉点点头,“等明儿个我派人将你们送到庄子上去,你们也好认认路,看看环境。只是有一点你们要明白,有些事情只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未雨绸缪,犹未晚矣。”
贾蓉和贾蔷一时没能明白宝玉所指为何,只见他笑盈盈的夹了一块腐竹慢慢品味,他们到了嘴边的问话,不知怎么的,又都咽了回去。
月明星稀,薄雾迷离。
宁国府不远处的一处宅院中,烛火摇曳。
重重的帷幔中,隐隐传来一阵阵令人血1脉1贲1张的撞击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压抑的呻1吟。
良久之后,这番动静才慢慢平息下来。
贾蔷搂着睡眼朦胧的贾蓉,轻轻拉起被子,遮住他微凉的肩头。
在他的额头轻吻了一下,贾蔷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蓉儿媳妇病逝后,叔父贾珍就愈发的不成样子。在宁国府里面聚众赌博,养戏1子,包粉1头,花天酒地。这些日子更是和尤家的两个姐妹混在了一起。
如今这京城中,谁人不知宁国府声名狼藉?更有甚者,称宁国府里除了门前的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
这般腌臜的名声,若是上面怪罪下来,如何担当?
贾蔷虽不是聪明绝顶,但也从中看到了无限的危机。
可惜他人微言轻,根本没有左右大局的办法。本来打算带着贾蓉远离东府,明哲保身。可是听了宝玉的话,他又觉得单只这样做,还远远不够。
宝玉得圣上亲自下旨,入宫编订诗集,消息自然灵通。
他今天所说的未雨绸缪,定然意有所指。
可惜时机不到,他不愿明说。
低头凝视着贾蓉白皙的小脸,贾蔷暗暗埋怨自己的无能。明知不久便将会有惊涛骇浪袭来,可他却困在局中,一筹莫展。
揉了揉额角,贾蔷痛定思痛下,决定跟紧宝玉的步伐。
那位宝叔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能够在老太太,太太的眼皮子底下,挣下一份家业,这可不是光靠运气就能得来的。
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便是将身家性命压在宝玉身上又有何妨?
想想原本的贾环,不过是任人欺凌的角色,可如今搭上了宝玉这艘顺风船,竟能够参加北静王爷的诗会,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有的尊荣。
用力搂了搂贾蓉的腰肢,贾蔷的嘴角掀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蓉儿,为了你,我赌这一把又有何妨?”
…………………………………………………………………………………………………………
贾环从醉仙楼出来,便一直紧跟着宝玉。
直到回了荣国府中,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宝玉一笑,“有事儿?”
贾环重重的点头。
宝玉摸了摸他的头发,直接将他带回了怡红院中。
怡红院富丽堂皇,剔透玲珑。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虽然天气尚未完全转暖,但是院中却已经有无数耐寒的花卉竞相开放。
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后院还有满架蔷薇、一汪池水。
论豪华程度,怡红院在大观园中也是首屈一指。贾环虽然不是第一次过来,但是一路上依然是赞不绝口。
引着贾环坐下,宝玉笑道:“这园子说到底是为了太妃娘娘建的,我们固然能住上一时,但是过个三五年,就都得搬出去了。”
贾环一愣,“这是为何”
宝玉解释道:“姑娘们年纪都不小了,过几年肯定要嫁人的。等姑娘们都离开了,我一个大老爷们住着有什么意思?”
贾环叹息道:“是啊,到时候二哥也要娶媳妇了,总不能娶了媳妇还住在园子里吧。”
宝玉一呆,倒是没想到贾环会联想到这方面。他心里面虽早有决断,但却不能开口对贾环说,只能暂不言语。
贾环没注意到宝玉神情古怪,他叹了口气又道:“人为什么要成亲呢?蓉儿是娶了个媳妇,可他那样有意思吗?媳妇不是自己的媳妇,想和蔷儿一起又困难重重。人为什么就不能依着自己的愿望生活呢?”
宝玉没想到贾环会将成亲这件事儿上升到哲学的范畴。有些好笑的说道:“你啊,就是庸人自扰。别说蓉儿上面有珍大哥,他做不得主。就是他当真变成了宁国府的一家之主,也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天下间别说是咱们这些俗人了,就是皇上,很多时候不也得妥协一二吗?”
贾环抬头望着宝玉:“二哥,我们将来是不是也要成亲呢?”
宝玉拍拍他的肩膀,“那就要看静阳王爷是怎么待你了。若是有一天他娶妻生子,你还要一直和他纠缠不清吗?”
贾环摇摇头,叹道:“我不知道。本来我也没想这么多,可今儿个听了蓉儿与蔷儿的为难之处,我才发现,很多事情原来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宝玉看贾环越说越是情绪低落,不得不打断他道:“行了,环儿,天不早了,今儿个和二哥一起睡,好不好?”
贾环蔫蔫的点头,似乎提不起精神。
宝玉好说歹说,方才将他劝住。
第二日一早,宝玉带着贾环从园子里出来。
经过一夜的歇息,贾环忘掉了烦恼,又变成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
宝玉深感欣慰。一个男人,若是因为一点小事儿就自怨自艾,那还真是失败。
看贾环恢复了精神,宝玉便打算先带着他出门运动运动,再去给贾母和王夫人请安。
谁知没走几步,便见远处一个人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身上似乎沾满了秽物。
贾环愕然道:“那人影似乎是贾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