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庆收以为,小颖一回来,家里的气氛就会缓和不少。结果,在得知他们冷战的原因之后,谢颖揉搓着二叔的两只耳朵,生气地说道:“过年的时候,二婶连件一千块的大衣都舍不得买,可是你一下子就借给朋友一万,我都替二婶生气!”
谢庆收摆脱了侄女的“魔爪”,闷声道:“你就别批斗我了,咱家几乎要把我给赶出去了。”
“二叔,你给二婶买件新衣服,她会不会开心一点?”
“已经买过了,她不开心,反而又把我骂了一顿。说家里本来就没钱,我还瞎浪费。唉,我真是做什么都不讨好。”
谢颖对二叔有那么一丢丢心疼,但是又觉得他是自作自受。二叔做过很多不靠谱的事,二婶忍到现在才爆发,已经很不容易了。
谢颖白天在爷爷奶奶家学习,晚上去叔叔婶婶家睡觉。如此几天后,她给奶奶说楼房的好话:“奶奶,虽然爬楼很累,但是上厕所、洗澡都方便。像你那么爱干净的人,一定会喜欢楼房的。等这里拆了,拿到赔偿金,让二叔给你们买个一楼,你们最好住在同一个小区,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方便。”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能不知道住楼房好吗?但是,年纪大了,不是要看哪里更好,而是要看哪里人情味更多。”冯玉珍絮絮地说道:“小颖,你不用担心我,就算去了新环境,我也会适应的。”
冯玉珍不接做衣服的活了,因为她经常忘了是给谁做的,以至于把尺寸给搞混。为了不让她难过,她最近接的订单都是来自家人的,儿子女儿都让她帮忙做衣服。
大多数时间,冯玉珍和老伴一起去诊所上班,她负责打扫卫生,端茶送水。没什么活儿的时候,她就跟病人闲聊。到了中午,她跟邻居一起回家,给老伴和谢靖做饭。谢宏轩从来都不让她一个人回去,因为她一旦发病,找不到路,就走丢了。
冯玉珍常说自己没用了,谢颖心里发酸,抱着奶奶说道:“奶奶,你还认得我,能给我做好吃的,怎么能说自己没用呢?”
在家人的细心照料下,冯玉珍的病情进展没有那么快。谢宏轩拉着她去诊所一起上班,也是为了让她多跟别人交流。每当看到爷爷奶奶手拉手一起走在胡同里时,谢颖总会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夕阳无限好,说的就是这种境界吧!
能觅得如此伴侣,这一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谢颖和汪浩川坐了同一趟火车,只是出站时间不同。那天,在目睹谢颖和爷爷坐上出租车之后,汪浩川才走出了车站。他没有告诉父亲回来的时间,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接他。
好在这次汪玉春遵守了他和儿子的约定,汪浩川面对的不是冷锅冷灶,父亲每天下班都会回来。汪浩川回家几天,唯一一次跟父亲发生冲突,是父亲嫌弃儿子太闷了,而且汪浩川习惯性地低着头,显得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谢家人在家里听到了汪玉春的训斥,谢宏轩低声冷笑道:“他自己没有责任感,总是打压儿子,反倒嫌弃儿子没自信?这人啊,真是一点儿反省的念头都没有。”
这次回家,汪浩川照例去山上看望母亲。姐姐没有回来,他自己不想去,但身为人子的责任感又迫使他不得不去。
郭爱云还是老样子,大概是因为没有烦心事的缘故,她并不见得老。每次儿女来看她,总会给她留下一笔钱,让她买点儿药物和日用品。
每次接过钱,她总会怨毒地说:“我要是死了就好了,不用这么低三下四地接受你们的钱,你们也不用强装孝顺给我钱。”
汪浩川最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但姐姐总是及时地拦住他,让他不要发脾气。
“我姐怀孕了。”汪浩川告诉母亲:“还不到三个月,她不适合到处走动,所以这次只有我自己回来了。”
“哦。可不是嘛,刚怀孕就是得好好待着。”
毫无喜悦,也毫无关切。
在得知姐姐怀孕的瞬间,汪浩川开心地跳了起来,立刻去超市买了红枣核桃,给姐姐寄了过去。或许这些补品不算什么,但那是他对姐姐的一片心意。他希望姐姐感受到他的关怀和期待。
母亲的反应在汪浩川的意料当中,所以他没有太伤心。
汪浩川又说道:“我姐说,快的话,小孩可能在春节前后就出来了。”
“那挺好的。”
她丝毫不关心女儿的预产期,也不关心生了孩子之后,女儿的工作该怎么办。
汪浩川记着大姨的忧虑,他担心姐姐会因此放弃工作。但是姐姐笃定地告诉他,她和二哥早就把请保姆的钱攒好了,周家父母也会补贴一部分。在小孩上幼儿园之前,他们有足够的财力保障孩子受到良好的照顾。
汪浩川不死心,继续跟母亲说道:“我姐还说,薛老师准备去广州照顾她一段时间。直到找到可靠的保姆,她才会回来。”
“那可不是吗,找个保姆,还得找人看着保姆。”
她每句话都在顺着儿子的意思说,但每句话都把她自己排除在外,心安理得地“摆烂”。她依旧对子女的事漠不关心,更不想为他们出一份力。
汪浩川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好脾气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把装着钱的信封给了母亲:“这是我姐寄过来的,让我带给你。”
郭爱云欲拒还留,又开始唉声叹气,懊恼不已。她确实不想接这笔钱,但是没有这些钱,她就没有办法生活下去。为了活着,她必须“屈尊”,这让她的心里非常别扭。
“拿就拿,不拿就不拿!”汪浩川的声调高了起来:“我们给你钱,还得看你的脸色?”
郭爱云两行委屈的泪水流了下来,她咬紧了嘴唇,似乎在忍受莫大的屈辱。“我就知道,你并不想给我钱,你就是想来看我笑话的……”
“你女儿要生孩子了!我特意来告诉你这个消息,我不指望你去照顾她,可你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吗?妈,我和我姐都很累,在我们最累的时候,你一直躲在这里,逃避你作为母亲的责任。我说得再多,你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算了,以后我留下钱就走,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了。”
汪浩川扔下信封,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对“母爱”的幻想,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