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他……逃走……他……奥尔格……”
这气若游丝的警告,在瓦达德耳朵里,竟如同惊雷一般骇人。瓦达德甚至有种转过身去、一法杖敲死赫胥黎的欲望。
但是,他近身战水平也就那样,想要越过一个斗犬的封锁去杀人,实在是难。
瓦达德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站起来发足狂奔。
但是,一股剧痛从四肢上袭来。
不只是他,这一瞬间,包括那两个女性达尔文斗犬在内的所有人都是相同的表情。他们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与辛德瑞拉厮杀的虹之蛇,也在那一瞬间瓦解成七彩的色块。
在瓦达德的身后,夏吾捂住了嘴巴,一副想吐的表情:“呕……”
——靠,我的感性面,我的亲大哥,咱们商量一下成吗?不要一听到奥尔格·刘的消息就不管不顾的,用这种恶心的手段控制敌人……在正常的状态之下,夏吾是绝对不会直接控制他们体内的流体——也就是包括体液、排泄物在内任何流动物质的。那就好像用皮肤和这些玩意亲密接触一样,非常的恶心
。光是碰触,夏吾就会感觉自己意志的衰减。平时的时候,夏吾有一套自我保护机制。他不会第一时间做出这种选择。
但是,某种“愤怒”或者其他什么情绪控制了夏吾之后,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好像发现一个异常贵重的东西掉进粪坑里,然后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捞一样。尽管将那个东西捞上来了,但是恶心感却是不可避免的。
夏吾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而瓦达德则觉得有机可乘。他艰难的举起手杖,对准夏吾,轻声念诵咒文。
某个咒无声无息的发动了。
夏吾突然有些疑惑。他“丢失”了目标……或者说,他突然忘记了自己到底要抓个什么东西,或者说……自己要抓的东西在社会上是个什么定义?
他知道自己的目标肯定是周围的某一个生物,但是这个生物的具体“定义”却被某法硬生生的扭曲了。
辛德瑞拉大吼道:“你干嘛把我也禁锢住!那个或然神!”
“社会系!这是魔法效果!”夏吾拍了拍脑袋,疑惑的扫视着自己刚才看向的方位。瓦达德迎着夏吾的目光,无比紧张。尽管他身上还穿着明显区别于护卫们的贵重服饰,但是这些中了他社会系魔法的人无法察觉这服饰和其他护卫们军装的区别。他扭曲
掉了文化层面上二者的差异。
夏吾就算能看见他,也无法将他从背景人群之中分离。
但是,这个魔法的效果应该不止于此才对!所有人都应该如同那个女性斗犬一样,暂时将他彻底遗忘……
可这个少年模样的怪物却不是的。他立刻就察觉到了这是社会系魔法的效果,甚至迷惘的看向瓦达德的方向。说不定他很快就能通过“文化”之外的要素找到自己!他不过是虚构了一个“自己身上的服饰与侍卫们的服饰在文化上等价”的概念而已,所有人的大脑都会下意识的这样处理自己看到的景象。这本身就是人脑“偷懒”的一种方
法。
但如果冲破这个虚假的思维定式,那么发现他就很容易了。
比如说,只需要摒除杂念,仔细的分辨衣服的“颜色”……
——这个少年……他是个背离社会的家伙!他的思维方式……
瓦达德挣扎着,手脚并用的在地上攀爬。这个举动也被他赋予了“文化上等价于‘吓呆了’”的意义。但是夏吾确实是发现了唯一一个在远离他的生物。尽管“文化”现在告诉他,这种“远离”是正常的,应当等价于“惊恐的呆立”——但说实话,对于聪明人来说,“文化”就是
这种东西。只需要思考,就能察觉到“不合理”
“啊哈。”夏吾笑了:“先生啊,我确实看到你了!你现在……”“‘你不要过来!’”瓦达德用某种魔法的语言下令。他利用魔咒政府赋予自己的社会地位编织了咒语,现在的他所说的话都具有类似于“政令”一般的效果,任何人都会本能的
认为,违背他的话就是与“社会”做对、有被社会关系放逐的危险。在一个国家,官僚集团内卷化之后,就会毫无意义的将自身的晋升标准不断提高,但同时又会用毫无意义的规则过潜规则降低自身处理事务的应变能力。在这种条件下,
官僚集团的反应不会比草履虫敏锐多少,单独的官僚都饱受这种环境的毒害。但就算官僚形同低能儿,民众也会天然的对他们感到畏惧。
因为某种精神层面的东西告诉民众,对抗这些官僚,就约等于与社会的力量对抗。确实存在一些人,有勇气去做这种事情。但是,这些勇士也绝不会没有一丝踟蹰的就完成这种心态上的转变。因此,这种命令式的魔法再不济也能够暂时瓦解敌人的控制
,让对方暂时失去进攻欲望。
这一点,瓦达德已经无数次的验证过了。
但是,夏吾却丝毫不受影响。他的脸上挂着一样的笑容,再次掰着手指计算周围人衣服有几个颜色,然后朝着颜色最不一样的那个个体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奥舒马累终于重新组成了虹之蛇。刚才本体身上突然出现的剧痛,让他以为自己暴露了,所以下意识的就放开了对虹之蛇的控制。尽管有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在干扰他对虹光的控制,但是这种干扰并非无法克服。而作为或然神的奥舒马累,比夏吾这样的疯子更不受社会系魔法的约束。尽管社会系的法师可以通过干涉共同认知、人类集体无意识、神话原型之类的玩意来让或然神无法固定在必然世界,但是相对的,他们的其他魔法都很难干涉到或然神。因此虹之蛇重组的刹那,蛇就对夏吾发起了
攻击。
但下一瞬,被夏吾解除了控制的辛德瑞拉也追了上来,用剑划出一道防线。
“想要做什么?先过我这关!”尽管不明白夏吾在干什么,但她也意识到了,这是社会系魔法扭曲认知的典型状况。而或然神对社会系魔法的抗性很高。因此,这个或然神知道的东西一定比自己更多。
这种情况下,不管这个或然神想要做什么,阻止就对了。夏吾靠近了瓦达德。这个时候双方的距离就就只剩下最后一米。夏吾一伸手就可以按住瓦达德。瓦达德也明白,现在是最后的时刻了,于是他拔起手枪,对准了夏吾,同
时暂时篡改“武器”这个词汇对他认知的影响。在三分之一秒内,夏吾将会觉得,他是举起了一个如同水果般无害的东西。
——胜败在此一举……远处的何云婷看到了这一幕。尽管在她的认知之中,夏吾不知道为什么要攻击一个普通的守卫【最多就是这个守卫衣服好像有点怪】,然后这个守卫突然拔出枪械。她尖
叫着想要提醒夏吾。
——胜败在此一举……
瓦达德心中这么想着,然后所有的念头都被手臂的剧痛所打断。
尽管他能够扭曲某个词汇对他人认知的影响,但是他不能具体的去控制某一个个体的情绪或者想法。他没法强制让夏吾解除无差别攻击的流体控制能力。
流动异常的体液给他的肉体带去了巨大的压力。枪抬到一半的时候,大臂肌肉痉挛。这是无法控制的事情。
但是,“开枪”的神经信号就已经传导了出去。他的手指下意识的紧缩。“轰”的一声,子弹冲天而起,然后撞在钢制的房梁之上,以一个尖锐的角度弹起。辛德瑞拉听到响动,下意识的就冲向赫胥黎和何云婷那边,手中迅捷剑一抖,在上方刺
出若干绚烂银花。
奥舒马累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虹光蛇如同长矛一般指向辛德瑞拉的后背。对方打算为队友阻挡攻击,那就要做好受伤的觉……
思维在这一瞬间中断。剧痛如同长矛一般刺入腰间。奥舒马累感觉自己被一把烧红的铁锚从上往下刺,刺入了“现实”薄冰之下的“不可能”之中。陌生又熟悉的溺水感……
——否定……
——为什么……何云婷呆愣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辛德瑞拉满脸疑惑,她在保护队友的时候就做好受伤甚至重伤的觉悟,但是意外的是,她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辛德瑞拉自己似乎不
相信这个事实。她不明白虹之蛇为什么没有刺杀自己。
何云婷看到了一切。就在刚才,虹之蛇即将碰触到辛蒂的时候,它突然就自己消失了。
“权能?发生了什么?”何云婷也站了起来。她掏出随身的短刀,警戒四周的同时用肩膀撞了撞辛德瑞拉:“别发呆,辛蒂,钥匙你身上。快给赫胥黎解开。”
在斗犬小队众人的预估之中,辛德瑞拉离开的几率比何云婷要大一些,所以解开赫胥黎手铐的要是在辛德瑞拉手上。
然后,夏吾就抓住了瓦达德,轻轻将他的手扭转一圈,夺下了那个“应该叫武器的无害物”。“虽然我的感性面觉得这可能是无害,但是鬼才相信一把含有费钢成分的器械是无害物咧!”夏吾啧啧称奇。费钢不会被任何魔法所影响,但是在这个魔法之中,真正受到
魔法干涉的却不是费钢本身,而是“夏吾的认知”,或者说“某个文化要素对夏吾认知的影响”。而夏吾的理性面却始终保持运作。他只不过是费了点事,走了“这个玩意是一种叫‘枪’的东西”——“枪是一种利用火药燃气能量发射金属块,进而打击目标的东西”——“卧
槽,这么扯淡的玩意居然不是‘杀人工具’”这样一条思考路线。
当然,必须得说一句,夏吾想到这里的时候,瓦达德就已经射出子弹了。换句话说,即使是夏吾这种半成品理性怪,也得花一点时间来挣脱文化带来的“思维定式”【尽管是虚假的思维定式】。瓦达德的这一招,如果施展成功的话,本来应该是
能够杀死绝大部分人的。费钢子弹无法用超自然的感觉捕捉,也无法被魔法所干涉,无视绝大部分防护魔法。
但是……
瓦达德的肌肉就这么巧合的痉挛了——也就是俗成的“抽筋”。一颗子弹向上打出,撞在房梁上。瓦达德的房子虽然有魔法加护,但并不是依靠魔法力量黏合建筑材料。这根房梁可是高科技钢材。费钢子弹在房梁上留下一个印痕,就
这样往下弹。
然后……
或然神奥舒马累没法感知这颗子弹,因为这是费钢武器。
原本这也不是事,毕竟房子这么大,跳弹正好打中他的几率并不高。
但是……
凡事就怕这个“但是”!
但是,这颗子弹就是非常巧合的钻过铁笼的缝隙,打在了奥舒马累的真身上。
然后,更进一步的奇迹发生了。
反奇迹的金属直接引发了现实的否定。
在一连串的巧合之下,或然神奥舒马累就这样没了。
夏吾是最先明白这一连串前因后果的人。“老鼠或然神和海蛇或然神既然都出现过,那么有个鬣狗或然神也不足为奇吧……”夏吾点了点头:“不过真奇怪啊,神话之中和爬行类不对付的神进入了海神的身体,神话
中有蛇神的神则进入了鬣狗的身体……这个鬼畜的魔法到底是怎么完成的?”
“另外,这个时候我好像应该强调一下,我没有开挂……不过,怎么说呢,我应该也算开了作者挂或者剧情挂?这可真是一个神秘的问题。”
夏吾一边说着,一遍顺脚在瓦达德的胸口上重重踢了两脚。瓦达德觉得胸口剧痛,呼吸困难,肋骨显然是断掉了。“啧啧啧,居然连费钢武器都拥有,这绝对不是乡下土财主能拥有的水平。这位先生,老实交代吧,你和奥尔格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