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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三手下的人待遇都恢复了?”我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的,包括阿来……今天的事情。”冬儿特意提到了阿来,然后说:“不但恢复了,而且,还把之前扣发的都补回来了……而且,听说,春节前每个人还能发一笔数额客观的过节费。”

“哦……白老三发财了?”我说。

“没赚到钱,但是从银行搞到了一大笔钱,数额十分巨大的一笔钱。”冬儿说。

“哦……”我不由点了点头,有雷正的关系,白老三从银行搞钱是很简单的事情。而且,银行的钱多搞几家,拆了东家还西家,或者还了接着贷出来,基本等于不还。

“雷正知道了白老三降薪的事情,把白老三一顿痛骂,骂他愚蠢,然后,他打了个电话,白老三就把钱搞来了。”冬儿说。

“嗯……”我基本明白了,雷正显然知道在这样的时候降薪的害处,他为了不让白老三雪上加霜内部人出现离心倾向,于是就出面给白老三搞了一笔钱来。

“有权真好……有钱真好。”冬儿不由自主说了一句。

我没有说话,看着冬儿。

“只要有权,就会有钱,但是有钱,未必有权!有钱没权的人,早晚得被有权的人摆弄死。”冬儿又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说。

“什么意思,你不懂?”冬儿说:“三水集团和白老三斗,就等于和雷正斗,和政法委书记斗,你说后果会是什么?”

我的心里一颤,隐隐不安,看着冬儿。

“你这次考了第一,头名状元,总算是体制内的人了……只是,你这单位不行,事业单位,没权力,没前途……不知道你猴年马月能混出来。”冬儿不由叹息一声。

“我能不能混出来,不用你闲扯萝卜淡操心!”我不耐烦地说,心里不由有些被打击被伤自尊的感觉,有些冒火。

“你——”冬儿瞪了我一眼,接着点点头:“好,好,不用我靠心……其实我也操不了那个心……只是,小克,你能不能和我说话和气点,不要整天吹胡子瞪眼好不好?不管怎么说,今晚我还做饭给你吃了,你别吃完了就翻脸好不好?”

我不做声了。

冬儿哼了一声,接着打开门……

回到宿舍,我琢磨了半天冬儿刚才说的那事,看来白老三那边的降薪危机过去了,那么,只认钱的阿来对白老三的态度是否也转变了呢?他是否还有投奔李顺的意向呢?

还有,即使阿来想投奔李顺,李顺会要他吗?

正琢磨着,我的电话响了,李顺来的。

接听之后,电话里传来隐约的整齐的口号声,似乎旁边有人在跑操。

“哈哈哈,听到了吗?”李顺开始说话了,声音有些醉醺醺的。

“这是在干吗?”我说。

“跑操啊……我们的队伍正在金银岛上搞冬训呢……今天刚开始的,我特意打电话让你听听动静。”李顺大大咧咧地说。

“冬训。”我有些哭笑不得。

“是啊,我要打造一支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的队伍,不冬训怎么可以?老秦是在缅甸打过仗带过兵的,由他来组织训练,再好不过。”李顺说:“我琢磨着,等训练地差不多的时候,把队伍拉到陆地上来实战一把,现在城管不是很牛逼吗,改天我让队伍去找城管试试活。”

我愈发哭笑不得,听着李顺在电话里醉醺醺地唠叨不停,索性将电话放到一边……

半天,电话里没动静了。

我将电话收起来。

李顺把在宁州的人都拉到星海来了,而且正在紧锣密鼓进行整训,显然,他是要在星海大干,要折腾事!和谁干?自然是白老三!

隐隐感觉到,一场战火即将燃起。

只是,不知道导火索在哪里!

第二天上午10点,我在办公室正忙着,接到海珠的电话:“刚接到通知,水利局的单子,我们拿下来了。”

我不由笑起来:“怎么样,我说对了吧……哈哈……”

“你很开心是吗?你的点穴神功又成功了。”海珠说。

我停住了笑。

海珠沉默半天,叹了口气,似乎做成了这个单子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喜悦,反而让她感到不安。

海珠接着就挂了电话。

我接着也有些心神不定,却又似乎心安理得。

我约了老黎喝茶,把这件事的经过又告诉了他。

老黎听我说完,看着我:“有没有成就感?”

“有!但是……似乎……不强烈。”我说:“似乎……还有些罪恶感。”

“因为感觉自己是在腐蚀国家干部,所以感到罪恶?”老黎说。

“嗯……或许,我这是在犯罪,在拉干部下水。”我说。

“你不拉,但是同样会有其他人拉!”老黎说。

“可是,如果大家都这么想,那……”我说。

“没有买方,就没有卖方……没有受贿的,就没有行贿的……这只能说明他们自身立场不坚定,人性的贪婪在他们身上凭借权力作为平台得以肆虐。”老黎说。

我沉默地看着老黎。

“当然,你有罪恶感,这说明你还没有丧失最基本的做事做人的底线……这才是最重要的,这才是我最想看到的。”老黎笑眯眯地说。

“你……你撺掇我做这种生意,就是想考察我这个?”我说。

“是的,摸摸你的底线……一来让你加深对官场的理解和了解,二来看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程度适合混官场……”老黎说。

“你觉得我有多大程度?”我说。

老黎没有回到我的问题,却问我:“伙计,梅开二度了,下一个目标找好了吗?”

我说:“没有!暂时还没有发现。”

老黎点点头,看着我:“这个水利局的局长……你觉得现在对他了解了吗?”

我说:“之前不了解,现在看透了,装得再清廉,其实都是一路货。”

老黎摸着下巴,没有回答,笑而不语。

“你给我玩什么深沉?”我说。

“呵呵……”老黎呵呵笑起来:“伙计,对一个人下结论,不要太轻易……或许,你为时过早。”

“早?早什么早?花瓶都收了,单子我也拿下来了……交易已经在心照不宣之中完成了,还什么过早?”我不服气地说。

“我说说你你就不服!”

“当然不服,事实胜于雄辩!”我说。

老黎又笑了,笑得很含蓄。

“这局长……你熟悉?你了解?”我试探地问老黎。

“无可奉告!”老黎干脆地说。

“无可奉告就说明你不熟悉不了解,你还不如我了解呢!”我说。

老黎又笑而不语。

“不许再玩深沉,说话!”我说。

“我就不说!”老黎说。

“说不说?”

“不说!”

“你这个老头,怎么这么倔?”我说。

“遇上你这个混小子,不倔不行啊!”老黎无可奈何地说。

我嘿嘿笑起来,接着说:“哎——老黎,你猜我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

老黎还没来得及说话,我的手机来短信了。

“先看手机,看完短信我再和你说话!”老黎说。

摸出手机,打开一看,是海珠发来的:哥,水利局局长的家属刚从公司离开,她将花瓶送了回来……

看完短信,我一下子愣住了。

“出什么事了?发愣干嘛?”老黎说。

我没说话,将手机递给老黎,老黎看完短信,将手机还给我,嘟哝了一句:“这手机够个性的!”

废话,这手机是最原始的诺基亚,黑白屏的,这年代,使用这种手机的还真不多了,但是却对它情有独钟,这是我在最窘迫的时候陪伴我的,有感情了。

我没理会老黎,将手机收起,依旧发愣。

没想到还真有不吃腥的猫,没想到这局长竟然把花瓶退回来了,而且那单子还是归海珠的公司做了,这让我脑子里一时有些转不过弯。

我又被刺激了。

难道,我之前的思维是错误的?难道,我对现今的官场官员的看法是有偏差的?难道,在一片黑暗之中,仍然有一抹曙光?

我怔怔地想着。

“下一个目标,你会对准谁呢?”老黎有些自言自语地说:“我猜猜。”

“别猜了……我玩够了……不想玩了。”我冒出一句,突然有些兴趣索然。

“为什么?不是玩的兴致很高吗?不是玩的正在兴头吗?不是玩的如鱼得水吗?怎么要突然放弃呢?”老黎做意外状说。

“不想玩了就是不想玩了,没意思了!”我说。

“有些意外?”老黎说。

“是!”

“受打击了?”

“或许。”

“没想到吧。”

“是……”

老黎呵呵笑起来:“小易,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一句话,在官场,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人是吃不开的……还记得不?”

“记得。”我呼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老黎。

“其实,这句话是相对而言的……在黑压压的官场里,还是有清白之士,有洁身自好之人的,他们不但能存在,而且能很好的生存下来……当然,他们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只有十分睿智的人,才能得到很好的生存和发展……这样的人,都是十分优秀而聪明的人。”

我看着老黎。

“在官场里,随波逐流大势所趋是十分重要的,但是,即使是随波逐流,也同样有区别,有的人是主动随波逐流,甘愿趋炎附势,有些人是被动随波逐流,不得已说违心的话办违心的事,这两种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发展。”老黎说:“不同的两种人,在发展的道路和结果上是不同的,主动随波逐流的人,人生观价值观已经很容易会被腐朽所同化,很容易会逐渐走向堕落的深渊。

“而被动随波逐流的人,他们的脑子里始终是清醒的,他们随时会警醒自己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他们心中始终会有一把衡量人性和道德的标尺,有一条做人和做事的底线,一旦他们发现自己触摸到了这个底线,他们会尽其所能地去往回收缩……这次,你两度出手,遇到两种情况,正好是给你上了正反两堂课。”

我看着老黎:“这恐怕也是你的目的吧,你也想给我上这样两堂课吧。”

第930章沉沦

“不错——我就是想让你通过自己的实践来认清现实的官场,认清现实的社会……学会用辩证的思维来看待当下的官场。”老黎点点头。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遇到这两种情况?”我说。

“我不会掐也不会算,但是,我相信你早晚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出现,这是必然的。”老黎说:“至于你现在想收手,我不做任何评价,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

“收手,不刻意做这种鸟玩意生意了……顺其自然吧。”我说:“这种钱,赚的太累,还是赚你们家集团的钱来的心安理得。”

“呵呵……”老黎笑起来:“其实,我感觉,你小子做生意还真有一套,鬼点子多得很,一点拨就通,甚至,有时候,你根本就不需要点拨。”

“做别的我或许不行,搞生意,我还是有点办法的。”老黎的夸奖让我不禁有些得意,脱口而出:“想当年,我的公司……”

说到这里,我突然住了嘴。

老黎做意外状看着我:“哦也……想当年……你还有公司?”

我一咧嘴,嘿嘿笑起来。

“小子,看来你貌似也是曾经很牛叉的吧。”老黎笑眯眯地说。

一看老黎那眼神,我就知道无法隐瞒他了,老老实实点点头:“确实,兄弟我曾经牛逼过……在宁州有过自己的外贸公司,只不过,后来金融危机一来,我稀里糊涂地就完蛋了,破产了。”

“所以你就被打击了,沉沦了,沮丧了,所以你就流落到这里来打工了,是不是?”老黎说。

“基本是……”我说。

“嗯……原来我这位小朋友也是曾经风光过的浙商老板啊……”老黎点点头:“我早就觉察出你小子是个有故事的人……看来,你还真有些故事。”

“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我再也没机会东山再起搞自己的公司了……我要在这个鸟官场混了。”我说着,不禁有些失落。

“你自己没机会去搞公司,不代表你没机会实现你东山再起的理想……你完全可以通过海珠的公司来实现你的抱负,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老黎说。

老黎的话和那天秋桐的话如出一辙。

“你不亲自参与,但是你可以幕后操作,幕后出谋划策,海珠的公司壮大了,一样能让你有东山再起的成就感。”老黎继续说:“就好比我,我把集团交给夏季的时候,集团那时候发展还没现在这么大,但是,夏季做好了,我一样有成就感,我可以给夏季做参谋,可以给夏季做指导,夏季是我培养出来的儿子,他做好了,集团发展壮大了,我的成就感一样很强烈……建功立业,未必非要在第一线。”

我点点头:“嗯……也许你说的是有道理的,目前对我来说,也就只能这样了。”

“做职场,你摔过跟头,这是一个人成长的必然道路,没摔过跟头的人是难以成大事的,做职场是如此,做官场同样也是如此……你现在只是个官场菜鸟,在你今后的道路上,肯定还是要摔跟头的,而且,不止会摔一个跟头,甚至,有时候,你会摔很惨……这一点,你现在就要有清醒的认识,有明晰的思想准备。”

“嗯……”我点点头。

“做官场,要学会让自己不断适应不断变化的现实,要学会改变自己,官场最忌讳的就是一条道走到黑,头撞南墙不回头。”老黎又说。

我看着老黎,有些似懂非懂。

“我给你讲个故事。”老黎说。

我点点头。

“北京某官员和山西老板吃饭,酒后某官员豪言:给老子一百万,在北京没有办不成的事。煤老板听后小声说:哥,给你一个亿,能不能把**城楼上那张照片换成我爹的?官员道:行,一周后保证完成。一周后,煤老板进京仍见**上是**照片,遂找官员理论退钱。官员称任务完成不能退。煤老板怒称**上是老毛照片不是他爹。官员答:就是你爸,回去查户口就知。煤老板无奈回家乡查户口,见自己名字已经被改成:毛岸英。”

“操——”我忍不住笑起来。

老黎没有笑:“伙计,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

“思路一变天地宽啊,很多时候,你改变不了大局,但是,你可以改变你自己!”老黎语重心长地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道理放在哪里永远都是适用的。”

我顿悟,不由沉思。

老黎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随着你现在身份和职位的改变,你在集团里接触到的人和事,也都会和以前大大不同,以前你不是体制内的人,职位底下,但是,现在,你是集团正儿八经地副科级干部,中层副职,集团里那些以前对你不放在眼里的高管、中层对你的态度也会随之而改变,接触也会随之而密切,当然,你能听到的看到的体会到的也会和以前大大不同。”

我点点头:”嗯……”

每次和老黎闲扯淡,我都能有收获,这家伙肚子里东西可真不少,脑子里心眼更多。

我意识到,他正在不动声色地在引导我培养我,将我引到我以前从没有达到的境界和境地。

如果说李顺混黑道的教父是伍德,那么,我混官场的教父,似乎应该是老黎。

当然,老李秋桐以及周围的很多其他官员,也都会给我很多启示和引导。

老黎那天最后一段话说的确实不错,自从我改变了身份之后,之前那些带着俯视目光看我的集团部门负责人对我的态度真的是有了很大的变化,讲话客气热情了许多,酒场也多了起来,有事没事就会约我去喝酒唱歌神侃闲聊。

酒场多了话自然就多,各种我以前不曾听闻的集团内部高层中层的各种“秘史”也都陆陆续续进入了耳朵。

不知不觉,曹丽的过去经过各种不同场合的闲扯,被我组合整理归纳了出来。

原来,曹丽并不是一开始就在集团干,她之前是在市中区区报干,那是一个小报,周三四开的小报,属于市中区区委直属的全额拨款事业单位。后来国家和省里整顿报刊出版发行秩序,市中区区报被撤销,报社的人员整体划拨到了星海传媒集团,她也就随之而到了集团。现在集团的好几个中层都是她当年的同事。

至于曹丽当年是如何进入区报的,这里面有个耐人寻味的故事,从这个故事里,可以看出曹丽的做人做事风格,可以看出官场的潜规则。

这个故事用第三人称的方式来叙述。

曹丽进入区报的过程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加塞。

加塞是官场常见的现象,曹丽可谓是实践的楷模。

她不但喜欢被人塞下体,还喜欢主动加塞。

曹丽加塞这事要追溯到本世纪初。

通过百般努力,市中区区报终于成立了,正儿八经的全额拨款事业单位。编委办还没正式下文,各路诸侯纷纷打电话给身兼市中区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兼报社总编的头儿,要求关照其七大姑八大姨进区报工作。这位头儿每接到此类电话,总是哈哈一笑,对以“看情况吧”、“以后再说”、“还没定妥,不好说”、“这个我有心无力啊”等等哼哈行话,含糊以应。

只有一个电话,这位总编不敢不高度重视,这个电话是市中区区委书记打来的。原来区委书记有个老朋友的女儿在一个自收自支单位,想调进财政拨款单位来,她消息灵通得很,知道区报成立在即,铁定要进人,于是找到区委书记。老朋友的女儿,区委书记岂有不帮之理,立即于百忙之中,电话打到总编辑办公室,要总编考虑考虑。

这个区委书记老朋友的女儿就是曹丽。

总编当然知道区委书记说的考虑考虑是什么意思,其实他早就在考虑了。原来曹丽人情练达,早就和这位总编辑认识,总编辑手机坏了,就“借”手机给总编辑“暂时用着”,还认总编辑作干爹,自家闺女,岂有不操心的,只是之前碍于报社的其他两位副总编辑,不好明目张胆操作,现在有了区委书记发话,就多了一个下级服从上级的由头,于是理直气壮很快操办起这件事情来。

按照当时台面上的规定,但凡事业单位进人,是要公开招考的,如何绕过这一关,让曹丽顺利进来呢?总编辑为此动了很多脑筋。

在一次研究人事工作的党组会议上,总编辑提出了报社的进人问题,请同志们议一议。在同志们发话之前,总编辑讲了这么一段话:报社成立了,但还是个空壳子,没有人,这是个问题,什么事情都要人来做嘛。某某单位的曹丽女士,刚刚从机关分流出来,暂时安排到一个自收自支单位,根据当初的分流方案,对她的安排是暂时的,上面发了话,在条件成熟的时候把她安置到一个好一点的单位,这是对改革负责,对曹丽本人负责。报社成立以后,区委书记和我商量,可否将她安排到报社来。同志们,说得好听点是商量,说得正规点,这是党委在下任务啊!我们今天来研究一下这个事情,如何完成这个政治任务?

两个副总编辑一听,心里老大不高兴。这个会的议题之一,本是商讨根据公开、平等、竞争、择优的原则,选拔人才,充实报社的力量,总编辑话锋一转,就成了如何完成上面压下来的裙带安置任务。上面安置的人,哪里会好用?再说,这个曹丽是个厉害角色,处处要强,人人怕她三分,如果安进来,岂不是引狼入室?

第931章官场潜规则

关于当年的曹丽,顺带提一笔,她原在一个地方机关,本是相当吃香的部门,省政府一道命令,把这个香饽饽给收了上去,成为条管单位,由于种种原因,曹丽没有进入到上收的条管单位,地方政府只能暂时安置她进一个自收自支单位。

曹丽对此颇为不满,撒起泼来,找上改革办的门,一言不合,当场就把人家的桌子给掀了,大吵大闹了半天,犹不解恨,临走时还砸碎了办公室的玻璃。可巧的是,改革办当时抽调的工作人员中就有这两位副总编辑,对这样一个泼妇,两位副总当然是恨之入骨,如今听说要考虑她进自己地盘的事,你说他们会同意吗?

总编辑对此岂有不知,他知道两个副总都会反对,这样一来党组会议肯定通不过。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他一改往日召开党组会时先由副职发言的做法,说我先讲两句,我的意见是:报社刚组建,需要人,这是当务之急,曹丽同志工作能力强,相信能够胜任报社的工作;再说,对她的安置,是领导的意思。基于以上理由,我个人表示同意安置曹丽到报社工作。

官场潜规则,一把手首先表示同意了,老二老三一般是不会和一把手唱对台戏的,除非一把手的意见严重损害其个人利益。总编辑这一表态,会议的结论基本就定了调,两个副总发言的时候,嘟嘟哝哝了一番,意思是曹丽这个人嘛,能力还是有的,但是,个人修养还有待加强,但是既然区委书记发了话,你总编辑又同意,这个这个这个……我们也没意见。就这样,领导班子在这个重大的人事问题上取得了“一致意见”。

这事我慢慢领会出来了,这种会当然不能强调民主,得强调政令畅通,下级服务上级,一句话,以集中为主,而这个集中,是首先就得抛出来,不是在充分讨论酝酿的基础上进行集中,否则怎么可能控制节奏和方向?事实上,这种民主议事会就是通气会,而形式上是集体讨论通过的,有责任大家担着。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领导艺术。

全世界人民都讨厌的曹丽后来在总编辑的操作下是这样进入区报的:

第一步,借用。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地球人都知道,进一个财政拨款的单位是要考试的,但考试操作起来是要很长时间的,反正报社得用人是不是?为了有利于工作的正常开展,先抽调一个思想政治表现好的(狗屁,没得标准,说你好你就好)、工作能力强的(也是狗屁,说你行你就行)同志先干着。

这样做有几个好处,第一,有目的借进来的人,一般是不会还回去的,这就为曹丽下一步名正言顺的调入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第二,曹丽是个聪明精乖人,她既已进来,和两个对她不感冒的副总搞好关系,或至少在台面上过得去,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第三,为下一步的正式考试做铺垫,当时事业单位进人的程序还很不规范,不像现在那么严格,当时的地球人都知道,倘若招考,一般会优先录用已在用人单位工作的借用、聘用人员的,到时所谓考试,还不是走走过场?

第二步,过了几个月后,曹丽参加所谓公开招考,招考条件基本上就是按照曹丽的现有条件来设置的,她是唯一的考生,成绩出来,当然是状元,这样就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遮住了万千群众雪亮的睽睽众目,曹丽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区报社。

后来,市中区区委书记因为经济问题去了监狱服刑,那位总编辑也到了年龄退休了,曹丽在报社渐渐不得势,但是随即就出现了机会,随着国家省整顿报刊出版发行秩序,区报被撤销,除报社领导之外的所有人员整体划拨到星海传媒集团,曹丽于是就成了市直单位星海传媒集团的人。

刚划拨过来的时候,集团因为平总之事被牵进去的董事长还没来,曹丽和当时的集团一把手关系搞得不错,顺利提拔了副科级,当了经管办的副主任,但是接着董事长来上任,曹丽就开始了原地踏步走。直到孙东凯来到集团,曹丽又迅速攀上了这棵大树,直至爬到集团党委办公室主任的宝座……

这就是曹丽的发迹史,以前我从没有听说过,秋桐估计肯定知道,但是她从来不和我说。

曹丽的发迹史让我进一步加深了对曹丽的认识和了解。

当然,我知道,依照曹丽的性格,她是不会满足于目前的级别和位置的,她必定还有更大的政治抱负。

当然,我知道,依照曹丽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无论能力还是容貌都大大超于她的秋桐的,随着秋桐不断取得新的业绩,她对秋桐的羡慕妒忌恨也在与日俱增。

在秋桐进步的道路上,曹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拦路虎,一个不容小觑的强有力对手。

当然,能给秋桐制造麻烦的,不仅仅是曹丽。

转眼半个月过去,这天,集团党委召开全体党员会议,传达贯彻市委刚刚召开的进一步加强科学发展观的事情,关云飞在会上做重要讲话。

市委书记刚亲自带队去南方考察完科学发展观的事情,自然回来之后市里是要召开大会的。

我不是党员,自然不需要参加。

秋桐苏定国赵大健曹腾都是党员,自然要参加。

孙定国不但是党员,还是集团纪委委员,牛逼大了!

“经管办主任自然是集团纪委委员,这是老规矩!”秋桐告诉我。

会议开始前,我和秋桐苏定国赵大健曹腾一起去集团大厦总部,他们是去开会,我是去财务中心办事。

走到集团大会议室门口,正好看到关云飞正和孙东凯站在门口说着什么。

大家站住,和领导打招呼。

关云飞和蔼可亲地和大家招呼,并没有用正眼看我。

孙东凯忙给关云飞介绍大家。

“关部长,秋桐和易克你都认识了……我给你介绍下其他这几位,这是经管办的主任苏定国,以前在发行公司任副总,最近刚提拔的。”

“哦……知道,知道……呵呵……”关云飞主动和苏定国握手。

“这是发行公司的副总赵大健。”

“哦,呵呵……大健同志我是早有耳闻的,发行公司的元老了,集团成立前日报的老发行科长……开国元勋啊……”关云飞又和赵大健握手,笑着说:“大健啊,你是老同志,工作经验丰富,你可要好好辅佐好我们的秋总啊……”

赵大健得到关云飞的肯定,脸上似乎有些感动的表情,忙点头:“那是,那是,一定的,必须的。”

说完,赵大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北方的冬季很干燥,赵大健的嘴唇经常处于干裂状态。

“这位是发行公司业务部的经理,曹腾,小伙子很能干……业务部的业绩今年很出色。”孙东凯又介绍曹腾。

曹腾忙伸出双手和关云飞握手,弯腰带着谦卑的笑容:“关部长好。”

“小曹同志我是有印象的嘛……不错,小伙子要好好跟着秋桐同志做事啊……”关云飞勉励了曹腾几句。

曹腾有些受宠若惊,忙表态:“谢谢关部长的鼓励,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会跟着秋总好好努力工作的!”

秋桐站在一边,微笑着。

我站在一边看着,也微笑着。

“呵呵……马上就要开会了,你们进去吧!”关云飞笑呵呵地说。

然后,秋桐苏定国赵大健曹腾进了会议室,我转头往财务中心走。

“哎——易克,这就要开会了,你不进去好好开会,乱跑什么?”关云飞叫住我。

“我不是党员,没有资格参加这个会啊!”我说。

关云飞眼珠子转了转,看都不看孙东凯,脸色一板,变得严肃起来,直接就冲我发话了:“你这个同志,怎么这么不求上进?这都是集团正儿八经的副科级干部了,还是在市委最重要的宣传部门工作,怎么竟然不是党员?不是党员,你怎么参与党委宣传部门的重要工作?胡闹——乱弹琴!”

关云飞重重地训斥责备我,似乎我现在的身份和职位不是党员这事很严重。

我没有吭声,我觉得关云飞表面上是在训斥我,但是真正的目标似乎不是对准我。

孙东凯站在那里,看了看关云飞,眼里带着若有所思的目光。

然后,关云飞两手一背转身就进了会场。

孙东凯看了看我,接着也跟随关云飞进去了。

我看着他们进去,咧嘴一笑,转身去了财务中心。

当天下午,接到苏定国的电话,苏定国在电话里口气很严肃,让我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苏定国找我是和我谈发展我入党的事情。

集团党委下属好几个支部,其中所有经营部门的党员组成了一个经营支部,支部书记是苏定国,组织委员秋桐,宣传委员印刷厂厂长。

而集团行政支部的书记是曹丽。

进了苏定国办公室,秋桐和印刷厂厂长都在。

苏定国的办公室就是以前曹丽的老巢。

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进去后,苏定国请我坐下,然后看了看秋桐和印刷厂厂长,大家互相点了下头。

“易克同志,今天通知你来,是想和你谈一个重要的事情。”苏定国先开口了。

我坐直身子,看着苏定国,本来想笑一下的,看到室内气氛严肃,愣是没好意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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