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然一到公司就打电话给中介公司,她打算把房子租在公司附近,这样就可以走路来上班了,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又可以散步锻炼身体。
苏倾早早就进来办公室,关上玻璃门,对核对账目的秦然说:“小然,郁舒娆昨晚跟韩亚洲分手了。”
秦然微怔,抬起头来,“什么情况?”
“貌似是韩亚洲的母亲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昨晚韩亚洲送她回来的时候,两人在楼下讲了一会,舒娆提出了分手。”
“知道是为什么吗?”
苏倾轻轻叹气,“好像是因为门第观念吧,亚洲的母亲说舒娆配不起韩亚洲,当场就直话直说了。”
秦然撑着下巴没说话。
苏倾小心翼翼问她:“小然,你和韩遇是不是也这样?”
“这样?”
“最近看你们不怎么联系似的,他来了,你也表现得冷冷淡淡的,是不是也是他家里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秦然许久没动,最后淡淡道:“十五跟韩亚洲是一个家族的,大家族的人观念都差不多,婚姻不止建立在爱情和幸福上面,更建立在事业的昌盛和未来上,舒娆嫁给亚洲的话,对他没有任何帮助,事业上帮不了他,地位上也帮不了他,因此家族的人会反对这门婚事,这很正常的。”
“那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说这话的时候,秦然的眼眸有点晃神,“倾倾,如果是你碰到这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做?”
苏倾想了好一会儿,“这要看对方是谁了。”
“如果那个人是顾玄宁呢?”
“他没有这种烦恼。”
“嗯?”
苏倾慢慢道:“我见过顾玄宁的父母,他们很多年不说话了,我那天去吃饭的时候,听说是顾玄宁几年来第一次跟父母打招呼,两老的眼眶都湿了,对顾玄宁,他们完全是没有办法的,全都顺从顾玄宁的,也是,假如他父母真的强硬,早给他生弟弟妹妹了,何必总看他的脸色呢?所以吧,他就没有这种烦恼,假如他肯结婚,只要女方不那么差劲,身体状况也好的话,他们不会反对的。”
秦然静静地听完,垂下睫毛,弧度幽黑寂静,“那他还真是幸运,早年的叛逆换来了父母的无条件迁就。”
“你要知道,他父母曾逼死他的初恋啊,如果再重演一次,你觉得他们还可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么?”
秦然微微叹气,“也是,他的初恋虽然过世了,却替他的往后铺了路,几年不言不语,相信顾玄宁的父母也害怕了。”
苏倾笑,“人嘛,就是这样的,老了就怕没子女孝顺了。”
秦然点了点头,对苏倾道:“今天舒娆应该很难过的,我们就别提这些了,别触及她的伤心事。”
“嗯,我知道的,我进来跟你说这个事情,就是想给你提个醒,别等下问她跟亚洲怎么样了,那样多尴尬啊。”
秦然笑笑,“好,谢谢你提醒我,我记得了。”
“那我出去做事了。”
“去吧。”
苏倾走后,秦然背起自己的包到世贸附近去看房子了,走之前她看了销售部的郁舒娆一眼,见她眼眶红红地坐在角落里回复邮件,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离开了。
这种事情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决,韩亚洲的母亲比韩妈妈难搞多了,性子太咄咄逼人,没韩妈妈那么有深度,但看着也不是好惹的人物。
秦然到世贸附近看了几间房子,最后选定一间80平方的两房一厅,一个月的租金为七千五,位置距离世贸大道十五分钟脚程,算是挺中心的生活区域,以后韩遇如果住在这边,也可以走路去医院上班了,这里距离第二医院也很近,大概走个20分钟就到。
看完房子,秦然给韩遇打电话,将地址传了过去,道:“房子看好了,我现在去买点家具,你明天就可以住过来了。”
其实那个房子对秦然来说有点奢侈了,贵的也不是房子的装修,而是房子的地理地段,但她考虑到韩遇平时生活的水平,也不能租太便宜的,不然他堂堂一个医院的副院长,住在一些破旧的小房子里像个什么样子?
韩遇正在家里吃午餐,闻言,他放下了手里的牛奶,音色温和,“你现在要去买家具?”
“嗯,就简单买一点的家具好了吧?房子里有两个房间,一个做主卧室,另一个做成书房给你使用可以不?”
他轻笑,“你特意给我布置的书房吗?”
“是呀,你经常要写手术论文,如果让你在客厅里写,可能会有点吵,而且厨房跟客厅连在一块,没有隔音,怕你不太方便。”
他漂亮的薄唇抿出弧度,“谢谢你给我布置书房。”
“这有什么的?说不定我以后也需要使用呢。”秦然说着,将新房子的大门关上,拿钥匙锁好。
韩遇听见这边的动静,绽出笑容,“要回去了?”
“嗯,我现在要去买家具了。”
他想了想,“先别买了,我初十才开始上班,最近还是年假,没事干,你先回去上班吧,等晚上你下班了,我过去接你,我们一起去买家具吧。”
“你晚上要过来?”
“是,我顺便把我们两的行李都带过去,从今天开始就住在那边了。”
秦然默了默,“行吧,不过你别带太多东西过来了,不然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了,我也要跟爸妈说一声,说我以后自己住。”
“好。”
*
下午时分,秦然又连续接了几通电话,都是要下订单的,现在是年初的旺季,会打电话过来的基本是真单子,秦然手头的货一下子成了热销产品,用一个下午就售出了三万多件,之前被意和安毁约的库存现下完全没压力了,果然啊,做生意只要手上的货是好产品,就不怕脱手,她坐在办公室里,给易阳打了个电话,问他测试结果如何。
易阳那边不知道他手中的货是之前意和安退掉的,笑着说五万件产品全部测试通过,质量过关。
秦然心花怒放地把电话挂断了,今年她的运气貌似很好,才开年好几天,单子一单接过一单,赚了个盆满钵满。
七八十万人民币入账,秦然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打电话给简轶珩分享喜悦,两人都心有安慰,工厂的事业终于有点起色了,相信再过不久,他们的运营就能提上进度了。
下午五点,韩遇准时出现在世茂大道,秦然从际国大厦里踩着高跟鞋跑出来,钻进车里,扬起唇角笑:“不是叫你下班再过来吗?怎么五点就来了?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韩遇从容地启动车子,“过年期间就早点下班吧,况且等下六点是下班高峰期,会很堵车的,现在走刚刚好,对了,家具城在哪里?我对这里的地段不熟悉,你给我指下路。”
秦然笑眯眯的,“等下在去家具城,现在还有很多时间,你先送我回家一趟吧,我去拿点东西。”
“你要回去拿什么?”
秦然不告诉他,神秘兮兮地说:“等下你就知道了。”
于是韩遇就不再问了,把她送到丽湾大厦,她跑进去没多久就回来了,怀里抱了一副卷成圆圈的油画,对韩遇说:“这幅画貌似有点大,我把它放在后座上吧,先去新家一趟,把画先送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
她嘻嘻笑,显然的心情好,“这是以前想送给你的礼物,但是还没来得及送。之前想贴在你的公寓里,但是你公寓里的壁纸又那么贵,我不舍得破坏它们的美感,就没有提,恰好这次我们租了个房子,就把这幅画贴到新家里,我想过了,十五,就贴在你的书房里吧,以后你忙的时候,累了就可以看一看。”
“是什么内容?”
“不知道。 ”她明明知道,就是不告诉他,睁着眼眸,瞳孔亮亮的,“晚上你自己看吧。”
闻言。
韩遇漂亮的眸子眯了一度,“这么神秘。”
她抿着唇笑。
两人把油画送到新家,秦然放下也不让他看,拉住他的手臂,笑得像一个纯真的孩子,“好了,我们现在去买家具吧,油画晚上在钉,现在钉的话晚上就没床睡觉了。”
韩遇也不急于一时,瞟了她两眼,没说什么,将行李放在卧室就走了。
吊灯璀璨的家具城里。
秦然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神情认真地说:“这只是租的房子,不用买那么好的家具,不然以后不住了要搬掉得心疼死,我们就买点平价的吧。”
韩遇的手臂被她紧紧挽着,走在家具城的过道上,就像一对新婚小夫妻。他侧过头来,一副颠倒众生的贵公子模样,轻轻笑:“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家就是家,应该布置得温馨一点,这样住着,人也感觉舒服一些。”
“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装修了呀。”
“嗯,所以买些精致的家具摆放着就好了,至于装修什么的,一切从简吧。”
秦然翻着家具城发的介绍单,小声对韩遇说:“你看,你刚才看的那张床要三万九千九,太贵了啊。”
“我买。”
“这不是你买和我买的问题,我就是觉得太贵嘛,房子也不是自己的,以后要是不住的,去卖成二手肯定不值钱,说不定买进来四万元,卖出去只有四千块,太不划算了。”
“不会,将来我们不住了,这个床我也不会丢掉,我把它留起来,当做我们的纪念品。”
秦然噗呲一笑,“哪有人把床当做纪念品的?”
他莞尔,“家里的房子那么多,反正是有地儿放,不用你担心。”
“可是我觉得好贵。”她在荔湾大厦的床,也就才三千多,那个床她已经觉得不错了,不必买那么好的。
韩遇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意味深长地笑着:“你不懂,床肯定是要买好一点的。”
这话怎么那么内涵啊?
秦然的脸微微红了,“在外面说话能不能不那么色情啊?”
他眼神无辜,“这话哪里色情了?”
秦然恶狠狠瞪他,“反正我就是觉得好贵,只是租的房子嘛,没必要买那么好的。”
“要好的。”
“不买。”
“买。”
两人意见不合地小声议论了一番,秦然觉得吧,只是租的房子,没必须买那么好的家具,不然按他的思想来,到时候关花在家具上的钱就好几十万了,这样一笔钱再加一些够付首付了,那她还不如把房子买了呢,然后每月付一万多拱着,反正跟七千五都没区别了。
韩遇的意思是,家就是家,要住得舒服,不然这里看着不顺眼,那里住着不舒服,迟早有居家矛盾。
讨论到最后,两人什么也没买,秦然要买平价的,韩遇要买优质的,两人对此互不相让,从家具城里走了出来,表情皆挺郁闷的,韩遇双手插兜,循着街灯走了几步,秦然一直没跟上来,站在路边的铁栏杆上生闷气。
韩遇回过头去。
橘黄色的路灯剪出他英俊的轮廓,有点冷,有点沉,出声问她:“站在哪里干嘛?不是要去看看下一家家具城的家具吗?怎么不走了?生气了?”
秦然理都不理他,把头扭过去了。
一看就知道在闹小脾气。
韩遇哭笑不得,迈着大长腿,慢慢走了回去,“怎么了嘛?”
“不买了。”她怒着嘴,脸色紧绷,“老是看那些那么贵的,买不起,不买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音,望着她,眼瞳幽黑迷人,“不买晚上睡哪里啊?”
“睡地板。”
“天那么冷,会感冒的。”
“感冒我也睡地板。”
韩遇许久不说话,秦然也不说话,两人站在路边,沉默不语。
气氛僵持了几十秒。
韩遇伸出手去牵她的手,她不让他牵,闹小脾气的甩开,韩遇深深叹气,然后再次伸出手去牵她的手,她想躲开,他却像是早有了意识,向前迈了一大步,将她给团团抱住了。
秦然的鼻子撞在他怀里,有点疼,她暗暗皱了下眉,抬起头,就见韩遇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那双望不见底的黑眸,专注而深邃。
她知道他在哄她。
心里的脾气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没好气道:“算了,不想跟你吵,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买家具,等我买好了,再让你过来。”
韩遇不说话,很轻很轻地摇头。
那眼神,就像某只可怜兮兮的小狗,撒娇而无辜地注视着她。
见他这么哄自己了,秦然也觉得自己不能太过分,皱了皱鼻子,道:“你回去吧。”
他还是摇头。
“干嘛不说话了?”
韩遇眼底含着笑意,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她气鼓鼓的脸颊,“老婆生气了,我要陪着她。”
“我不生气。”
“脸都气成一个包子了,还说不气?”
秦然抿住唇,“我这是不高兴,不是生气,都说了,这只是租的房子,不要买那么贵的家具了,浪费死了。”
他还是笑,从容望她的眼睛,“我爱你。”
“谁在跟你说这个!”
他还在笑,“真的好爱你。”
秦然恶狠狠皱眉,“油嘴滑舌,跟你没话好说,你自己回去吧,我走了!”
她走了两步。
胳膊被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
韩遇把她拉回怀里,声音溺爱,“好了好了,别再生气了。”
“你要是听我的,我就不生气了。”
韩遇唇角噙着好看的笑意,“这个嘛,我还是决定要买优质的。”
“你听我的就不行吗?”
“我已经说了,以后就算不住了,家具我也不会卖掉的,你相信我说的话,乖,别生气了,听我的,这是为了我们好。”
她在他怀里抿住唇,“好几十万啊,好贵……”
“没事,你想想啊,就算我们换了住的地方,也会有朋友来家里做客的,我们的家总不能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吧?这样的话,住在那里有什么幸福可言?难道成天守着四面空荡荡的墙壁互说我爱你?”
秦然不说话。
韩遇又道:“我怎么说也是个社会人士了,几件家具的钱我还是买得起的,房子是你决定的地点,我没有说什么吧?那家具就由我来决定可好?我答应你,一定不买任何多余的家具,只买用得上的,东西嘛,都是在精不在量的。”
秦然还是气鼓鼓的,“我是不想花你的钱,所以不要买那么多了,钱我来给,如果你一定要那张床,那我就买那个,但是其他的,像沙发餐桌什么的我就不买贵的了。”
他轻轻摇头,“你傻,我赚那么多钱是为了用来干嘛的?还不是想给你好的生活,让你过得开心,幸福。你身为我的女朋友,不花我钱,还让我用你的钱,我是那种那么不要脸的人吗?都把你睡了,我一定要对你负责的,不然我和小白脸又有什么区别?住你的,花你的,还吃你的?”
秦然被他的话逗乐了,脸绷不住,噗呲一声笑了。
见她笑了,韩遇五官也酿出笑意,“听明白了么?我所为你做的,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用觉得你欠我的,也不用觉得你花了我什么或者拿了我什么,事实上你什么都没做过,你没跟我要过东西,每次都是我提出来的,是我自己非要这么做。你需要和不需要,我不清楚,但我会坚持这么做,因为我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绅士的对待女性,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把最好的,都给她。”
秦然有些被他说服了,呆在他怀里,神情恢复了宁静,静静问:“十五,你爱不爱我?”
韩遇莞尔,“你刚才不是还说我油嘴滑舌么?”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就想问,怎么样?你有意见?”
韩遇唇畔的弧度勾得更深了,挑起眼角,“没有意见。”
“那你爱不爱我?”
“当然爱了,不然大冷的天,站在这里哄你半天啊?我又不是吃撑了没事干。”
她低下头,笑得像朵花一样。
“不生气了吧?”
她摇头,“本来就没有生气。”
“那还会不高兴吗?”
“不会。”
“买家具的事情就听我的,好不好?”
秦然想了想,最终点头,“行吧,可是你不要买太多。”
“嗯。”他温柔应了一声,低笑,然后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啄上她的唇瓣。
秦然羞得满脸通红,“喂,这里是大街上。”
“没事,我就是轻轻的吻一下,吻完了,我们回去买家具吧。”
“唔……”
三个小时后,他们回到新租的房子里,秦然手里提了两份外卖,韩遇手里则拿了两个大袋子,里面的东西都是从百货店买来的生活日用品,韩遇把家具和电器都订好了,等待送货员上门送货。
现在是夜里十点了,韩遇和秦然在纸上铺了点报纸,坐在上面吃外卖,韩遇把自己饭盒里的鸡腿夹给她吃,喝了点咖啡,道:“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不知道等下家具会送过来不,如果没送过来,我们今晚可能不能住这里啦。”
“嗯。”秦然应了一声,接了他的鸡腿吃,“你不吃鸡腿吗?”
“我不饿,刚出门的时候吃过东西了,喝点咖啡就好。”
“噢。”秦然吃得津津有味,“我晚上还没吃晚饭,饿死我了。”
韩遇有些愧疚,“对不起啦,晚上忘记先带你去吃饭了,等买完家具就九点半了,是我考虑得不周到。”
秦然抿着红唇笑,“没事,本来时间是够的,是因为我回了家里一趟,才害你时间不够的。”
他没说什么,把咖啡杯放下,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那副卷着的油画前面,声音悦耳,“现在我可以看看这幅画里画了什么了吧?”
秦然点头,“嗯,你看吧。”
他微微一笑,蹲下身子,如同对待稀世瑰宝一般,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油画上的蝴蝶结,据说这幅画,是当年秦然以为自己要死了,画了送给韩遇当临终礼物的,他很好奇,她以世界末日心情画出来的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庞大的画卷慢慢铺开。
盛夏的晚霞映红了整个天空。
少年静坐在深碧色的湖水前面,水波缱绻,垂柳折腰,他出神的望着某个角落,细细长长的眼眸,竟生出一种无可抗拒的温润来,就如那沿途而生的桃花,缤纷明艳,让人渐行渐远,迷却归途。
那双深如碧波的眼眸里,有着异样的光彩,异样的生动传神。
韩遇一怔,若惊若喜。
他还记得那个明媚的夏天,他与她冰释前嫌,她带他到她心中的世外桃源,那里有一片金黄金黄的麦田,有引人心神的凤眼蓝,她大胆的跳入一片凤眼蓝之中,回过头来,盛夏的阳光投射在她的脸庞上,眼眸璨如星辰,又净如山色……
她挽着眼角,嘻嘻哈哈地笑,问他,我可以给你画一幅画吗?
他问为什么。
她思索,说因为你长得好看。
他没想到,那一天,其实她已经画了他,那幅画里的少年,有着暖如阳春的微笑,有着纯净童年的美好,一切都在好多年前,一切又像昨天,遥远又真切。
韩遇的指尖落在那副画上面,心灵变得开阔宁静,“原来那天,你就偷偷画了我。”
秦然嘿嘿笑,“那天只画了个小的,后来觉得小的不够震撼,我又画了一个大的,想着哪天要是我真的死了,至少这幅画可以作为我们之间的纪念长留着。”
“胡说,有我在,你怎么会死。”
他说着,惶恐和甜蜜一起涌上心头,也说不出什么滋味。
回过头去看她,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眸也正静静地注视着他,韩遇扬起唇角,坚定冷静地看着她,“有我在,你永远都会活得好好的,以后别再说这些生生死死的话了,我不喜欢听,知道了吗?”
秦然怔怔地,点了点头。
那一晚,韩遇把毛衣的袖子卷了起来,借着灯光,亲自把那副画钉在书房里,他也觉得钉在书房最适合了,忙碌的时候可以看着,对心情好。
家具城的家具是在夜里将近十一点送达的,房子里顿时一阵安装家具的吵杂声,还惹来了隔壁的投诉声,秦然满脸笑意的对邻居道歉,说是家具送来就要马上安装的,请他们谅解一下。
等装完家具已经夜深了,他们也不敢挪动位置,也没有床单和被子可以睡觉,于是秦然简单地把沙发抹了一番,躺在上面玩手机,有沙发在,她们也不打算回家了,将就地在沙发上度过一晚好了。
韩遇在书房里钉油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十一点多了,你快去洗澡。”
“等一下。”秦然应了一声,视线停留在手机上,问他:“这里没床单,你晚上不打算回去吗?”
“大概不回去了,我要钉这个油画,估计得弄一晚上,明天等你去上班了,我把家具挪好,在等电器送来,就可以住人了。”
“嗯,大门的钥匙我放在茶几上了哈,你弄好了记得拿走你的钥匙。”
“好,你快去洗澡吧。”
“去了。”
秦然应了一声,把手机手扔在沙发上,找了件睡衣就进洗手间去了……
第二天醒来,秦然是躺在韩遇怀里的,两人挤在一张小小的沙发上,他从后面亲昵的抱着她,下巴抵在她肩窝上,长腿也不够放,曲得似乎很难受。
秦然不想吵醒他,便小心翼翼拿开了他的手臂,岂料他一下子就惊醒了,微微抬起眼皮,细细长长的眼眸里,满眼的红血丝。
“你要去上班了?”韩遇眯着疲惫的眼眸问。
“嗯,已经八点多了,我得走了,你昨晚忙到几点的?”
他散散懒懒地靠回沙发上,眼睛闭着,短发墨黑,“好像是五点多。”
秦然吃惊,“那么晚,都弄好了吗?”
“嗯,好了,你去看看吧。”
“好。”她低下头吻了他的额头一下,“你继续睡,我去看看,然后上班去了。”
韩遇懒洋洋嗯了一声,“晚上下班了早点回来,今天白天应该就能全装修好了,我们一起吃饭。”
“好。”她柔柔笑了一下,给他盖好外套,“你看起来很累,还是先睡吧,等下午醒来了再给我电话。”
韩遇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偏过头,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秦然走进书房里,那副油画已经钉好了,没有一丝皱褶地占据了整面墙壁,震撼人心。
真好看。
秦然静静看着,眼眸含笑。
循着和煦的阳光,秦然心情美丽的走路上班,在路上,她还买了一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吃着,无端的觉得世界幸福美好,因为那副油画,秦然居然有一种想努力赚钱把这间屋子买下来的冲动,如果买下来了,这幅画就不用拆下来了,可以保存在这里,直到永远。
早上九点,秦然准时抵达公司上班,郁舒娆打电话给她,似乎是生病了,她在电话那头剧烈的咳嗽,“小然,我今天人不太舒服,想请一天假。”
秦然静默片刻,“好。”
那些话,她不知道该不该问。
郁舒娆捏着纸巾咳了两下,低声道:“小然,我和亚洲可能不会结婚了。”
“怎么了?”
“你之前说的话都是对的,亚洲的妈妈,她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秦然眸光一凝,沉声问:“舒娆,你见亚洲妈妈的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就是门第观念的问题,其实她也说得没错,他们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我爸妈两人只是国企的管理,配不上他们家,而且我以前在mt跟路易斯谈恋爱的事情她妈妈知道了,她还问我,我跟路易斯谈过九年恋爱,堕过胎了没有。”
秦然心里一震,“她直接那么说的?”
“不是,她没说得那么明显,她就是让我给她一份身体报告,包括我们家所有人的身体报告,全部要给,她说尤其是那份子宫采集的报告更是关键,说现在女孩子都不太自爱,如果堕过胎,从那份报告上就可以看出来了,她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怀疑我么?小然,亚洲妈妈这么说话,明显就是看不上我,我也不想那么没有尊严,让她一句接一句的羞辱,所以我就找了个理由先走了。”
“你们谈这些的时候,亚洲就看着不帮你说话的么?”
“不是,那个聚会来了好多人,亚洲被几个长辈叫走了,所以就剩阿姨和几个亲戚坐在那里问我话。”
“十五的妈妈那晚在吗?”
“她来了,但是她没有说话,我看她一直坐在一边,面容看起来蛮和善的,应该比亚洲的妈妈好相处许久。”
秦然轻轻叹了口气:“你决定要跟亚洲分手了?”
郁舒娆没说话,咳嗽了几声,虚弱道:“虽然我们家不是什么大富贵之家,但我在我爸妈心里,我也是掌上明珠,亚洲的父母不接受我,我不会巴巴缠上去,不然以后苦的仍然是我,比起跟这样的家庭结亲,还不如找个普通点的,疼我一些的,虽然带不上什么名贵的珠宝,但有房子住,有车子开,还有点闲钱买点包包和衣服就够了,有人疼,总比每天明争暗斗好。”
“亚洲同意么?”
郁舒娆摇头,“他不愿意,但是我执意要分手,我也不小了,亚洲妈妈不止说了我的恋爱史,还有我的年纪,她嫌我年纪太大,比亚洲长了两岁,说不适合。”
秦然听得心里头压抑,这种事情她劝不了,一方面亚洲真的挺好,他对郁舒娆是真心的,他没有错。另一方面是他父母的反对,他父母也没有错,他们不过是希望优秀的儿子娶一个适合的媳妇,所以让她说哪方不好她都说不下去,亚洲即不像当年易阳那么懦弱,亚洲妈妈也不像易阳妈妈那么奇葩,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是门第,没什么好吐槽的地方。
秦然批了郁舒娆的假期,考虑到她刚失恋的心情,还让她多休息两天,记得吃药看医生。
郁舒娆心头感动,眨了眨眼睛,挂断电话。
白天仍然忙碌,秦然坐在电脑前,忙得背脊和脖子都僵硬了。
下班时候,秦然抬起头部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在路上的炸鸡店里买了两只炸鸡,打算带回家跟十五一起分享,超市里的啤酒看起来很不错,就是不能喝,不然她还真想买几瓶回去配炸鸡吃,听说啤酒炸鸡最配噢。
拎着东西,她拿出包里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这里的环境没海湾大厦那么好,没有密码和指纹识别,是使用钥匙开门的。
秦然拧开了门把,室内焕然一新,很显然,整个客厅都被翻修过了,原本暗红色的地面被铺上了黑色的地毯,沙发,茶几,电视,餐桌,书柜摆放井然有序,看起来就是经过了设计师设计的一样,虽然室内的空间不大,但整体的摆设非常优美,壁纸换了,头顶也嵌了几盏精致的吊灯,角落里还钉上了一排风格怪异的酒架,上面摆着几瓶名贵的洋酒,整体十分洋气简洁。
就一个下午怎么办到的啊?
秦然看得吃惊,走进书房里,原本粉蓝漆的书房已经变成黑色调的了,建上了一排排名贵的黑色书柜,柜内摆满了厚皮书本和形状迥异的艺术品,而油画前被镶上了一面落地玻璃,射灯精致暖黄,这样一来,既有艺术氛围,又不怕油画脏了。
这还是她昨天租的房子吗?
怎么完全不一样了?
窗台前。
韩遇正低着头,举止优雅的修剪一盆兰花,听见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很温柔地笑了,“你回来了。”
秦然点点头,吃惊道:“我们的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今天没事做,我就让理事长过来装修了一下。”
秦然愣,“这得花多少钱啊?”
韩遇略微思考一下,“大概一百五十多万吧。”
“……”秦然满头黑线,“租来的房子,你花了一百多万搞装修,花了几十万买家具和电器,一共花了将近两百万啊?”
韩遇轻描淡写点点头。
“你当钱是qq游戏币吗?说花就花啊?”
韩遇望着她,模样一本正经,“既然是我们的房子,当然要装修得温馨一点了,不然住起来不舒服。”
秦然已经说不出话了。
原本按照她的意思,她觉得就是租个还可以的房子,然后花了一万多买家具就好了,简陋是简陋了一点,但是两个人可以在一起就好了,现在,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了,钱他都花了,再来数落他没意义了,但是不说他又觉得心里憋得慌,别人的房子,装修得那么好干嘛?两百万她可以去离市中心一两站的地铁线买个不错的公寓了。
见她铁青着脸,韩遇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了,神情平静地说:“这个房子,现在归苏淮所有了。”
“什么?”秦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房子是苏淮的?”
“嗯,我不方便划款买这个房子,所以我让苏淮先买下,过两天他会把这个房子转到你名下,以后,这个房子归你所有。”
“……”秦然一脸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在说什么跟什么啊?”
他认真地复述一遍,“我说,房子现在在苏淮名下,过两天他会把房子转移给你,以后这个房子就是你的了。”
“不是啊,没事你买房子干什么?”
“这幅油画已经钉上去了,也镶了玻璃,要取下它,除非打碎这面玻璃才可以,我不想取它下来,因此我就把房子给买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任性么?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