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料理店,韩遇还说得很肯定呢。
“那得看对象是谁了。”苏淮轻笑,“原则嘛,都是可以打破的,现在就看你觉得这个好消息值不值你留下来了。”
秦然想了想,一阵心花怒放,“那还用说,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别说是陪你聊天了,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啊。”
这几个客户等于平白无故送几十万给她,她能不要吗?能不高兴吗?
就当她没骨气好了。
就当她没节操好了。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人还是把自尊放低一点好,只要命运被改变,得到机会,还怕将来捡不回丢失的自尊吗?反正只是陪陪苏淮,又不用出卖身体,也不要出卖灵魂,她有什么可不答应的?
“别谢我。”苏淮的眼睛调皮一划,看向阴影里的韩遇,“你要谢,就谢你们家十五吧。”
秦然微微窘迫。
低下头。
神情有些空茫,“他已经不是我的十五了。”
这话说得很失落。
苏淮微微一愣,喝了口酒,笑了,“怎么不是了?你们两不是说好了么?要当一辈子的好基友,不离不弃。”
秦然没说话。
而后。
她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唇角的笑容慢慢变得灿烂,并把苏倾也拉了过来,好好坐着,小声对苏倾说:“倾倾,我们在呆一会吧。”
呆到十二点,就可以回去了。
还有,她在等十五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她还挺好奇的呢。
苏倾的手被她拉着,一脸的疑惑,“怎么又不走了?”
“苏淮说,那几个大客户帮我们搞定了,让我们陪他玩到十二点,就当庆祝了。”
苏倾眼睛一亮,“真的还假的啊?可是关键点不是在韩遇身上吗?”
“嗯,他同意了。”
“为什么啊?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我也不知道,刚刚苏淮告诉我的,大概是苏淮帮我们争取的吧。”她眼睛澄静,“回头,一定要请他吃饭才行。”
“好,这是必须的啊。”
两个女孩笑了笑,继续喝眼前的橙汁。
桌上的气氛热闹愉快。
这些人都是苏淮的好朋友们,大部分的家境都很好,秦然跟苏倾坐在其中,显得有些落寞,也插不进话题,他们讲的全是股票啊,房子啊,国外啊,古董啊,全是一些高大上的话题,秦然和苏倾静静坐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女孩子多的地方,谈的自然是美容和名牌的话题。
苏倾的包放在椅子后面,不小心被一个打扮性。感的女孩坐到了,那人把包从裙子下面取出来,笑着问了一句,“这是谁的包包啊?不好意思,刚才被我压了一下。”
苏倾看过去,很温柔的笑了,“是我的。”
“被我压了一下,不好意思噢。”
苏倾礼貌道:“没关系。”
那女孩把包递给她,声音清晰中带着笑,“这包包还蛮好看的,是什么牌子啊?”
“这不是牌子,是我在路上淘的。”
那女孩点了点头,眼神明亮,“好看,多少钱啊?”
“两百多一点点吧。”
话刚落音。
桌上一整片女孩都安静了,她们面面相觑,似乎用目光交流着什么,很有深意地笑了一下,然后有些违和地说:“嗯,你很有眼光,包包蛮好看。”
这句话不知道是褒是贬。
苏倾唇色一白,抓紧了自己的包包,脸色有些不自然,“谢谢。”
那女孩把自己的包拎过来,笑容明媚地看着苏倾,“这是我的包包,你觉得好看吗?”
那个包贴着LV的标志。
苏倾嘴角的笑容更僵硬了,她知道这群女孩不可能用假货的,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强行逼迫自己微笑,“很好看。”
那女孩很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声音高傲,“那当然了,LV的嘛,好几万呢。”
场上爆发出一阵笑声。
秦然心中一怔,伸手去握苏倾冰冷的双手,但同时,她也捏紧了自己的包,缩住了自己的腿,她和倾倾身上没有一件牌子,然而这张酒桌上,每个女孩身上的行头都不下十来万,是真正的白富美们。
通常这些话,都能让一个女孩子伤心,可也不能因为人家炫耀了几句话,就愤怒离场吧,那样显得小家子气了。
阴影里。
韩遇冷艳旁观。
苏淮拿着酒再跟女孩子说悄悄话,耳鬓厮磨着,好不暧昧。
场上的对话,无非是这些:
女孩A:“唉唉唉,我跟你们说啊,上个星期Versace出了一款限量包,粉色的,好漂亮啊,你们去败了没有?”
女孩B:“暂时不败啦,家里都三十几个包了,有些连一次都没背过呢,浪费。”
女孩A:“那有什么的?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能没有包包,我的挚爱啊,每天晚上抱着那些宝贝睡觉,别提多幸福了。”
女孩B:“那我宁愿买鞋子啊,你也知道的,我个人偏爱败鞋子。”
女孩A:“好啦,我知道你爱的是什么啦,不过嘛,下个月有我欧巴的演唱会,要不要一起去啊?我要包场,欧巴的专辑要冲销量,我们一人帮他买一万张吧?”
女孩B:“行的吧,到时候你喊我,我们给他冲销量,不过下次要是我欧巴开演唱会了,你也要帮我啊。”
女孩A:“那肯定是必须的啊。”
两人讲到这里,刚才那个跟苏倾说话的女孩拎出了一个粉色的包包,放在玻璃桌上,问女孩A,“你说的Versace的新款限量版包包,是不是这个啊?”
女孩A低头看着那个包包,瞬间双目放光,“是啊,就是这款包包,谁这么土豪啊,二十几万就这样买下来了?才在亚洲面世一个星期吧?”
“是我的。”
吵杂中,一抹清丽的女音响起。
众人望过去。
就见殷雪儿笑得一脸明媚,伸手提过那个粉色包包,音色迷人,“觉得好看就买了,也没考虑为什么。”
女孩们的眼珠都惊掉了。
女孩B崇拜地说:“没想到你是隐藏型白富美啊,嘿嘿,我叫季敏,很高兴认识你。”
桌面上有些人是认识的,而有些人是不认识的。
殷雪儿是海龟,不认识多少人,笑了笑,“很高兴认识你,叫我雪儿就可以了。”
季敏指着韩遇和苏淮,表情好奇,“唔,你是他们哪位的朋友啊?”
“韩遇的朋友。”
一句话讲完。
所有女孩都沉默了,竟是有些羡慕地看着她,她们想,估计除了殷雪儿外,其他人都是苏淮的朋友吧,韩遇这个男人是靠不近的,见了多少次面都没有,给他暗示给他电话也没有用,他从来不理会的。
没一会,苏淮跟女孩调完情了,又来跟秦然说话了。
因为他开口。
场面上的声音暂时安静下来。
他拿着酒吧,笑眼迷迷离离,“小秦然啊……”
秦然抬头,声音温淡,“嗯?”
他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看了眼神色淡漠的韩遇一眼,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嘱托,试探性问秦然:“咱们有八九年没见了吧?”
“嗯,好像是。”
苏淮撑着下巴,神情懒洋洋的,“这么多年没见,你交男朋友了没啊?”
闻言。
秦然慢慢垂下睫毛,一言不发。
阴影里。
韩遇的眼神又暗又冷,刚才在洗手间里,就是想起了她男朋友的事情,才及时恢复理智的,虽然很想再次拥抱她,可是,他绝不允许自己去掺足别人的感情,更不会去做卑微的备胎。
苏淮吸了口烟,慢慢吐出白色的云雾,“如果有男朋友,就叫过来一起玩呗,大家都是老同学,认识一下也是应该的。”
“我……”
秦然低着头,欲言又止。
韩遇捏紧手里的酒杯,手指冰冷,眼神里也都是妒意。
当初,她不跟他在一起,却在他离开后选了别人,这是不是代表着,她真的很不喜欢自己呢?
苏倾的眼睛看过来,看过去,见秦然和苏淮的对话气氛有点尴尬,揽住秦然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然后,她抬起精致的小脸,对苏淮说:“我们小然已经是单身了好吗?”
苏淮和韩遇都是一怔。
苏淮率先笑了,“真的还假的啊?你是单身?可是我怎么看QQ群里说你有男朋友了啊,好像名字叫易阳。”
秦然心里深深叹气。
其实她不想在这里谈论这些事情的,场面上那么多人,她不想别人知道她的隐私,但是苏淮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不说也不行了,于是点了点头,眼神宁静,“是之前的事情,现在已经分手了。”
“是这样的,那个男的是小然妈妈逼小然相亲的,事实上,也不是一个什么好货色,都24岁了还没找到工作,成天在家里打游戏,亲妈也是个极品,老想让小然给她买东西,我想啊,易阳之所以会跟小然谈感情,估计是为了小然的公司。”苏倾帮秦然接话。
昏暗的光线里。
韩遇悄声无息地抬起头,幽沉的眼眸,长久地停留在她头顶上,原来是相亲的么?是那种没有感情,只是为了将就而在在一起的对象么?
这么想着,他心里多年来的寒意和怒气好像被驱散了很多。
早知道。
刚才在洗手间,他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怕她心里有着别人,不敢轻易诉说自己的心事,怕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又可悲又可笑。
“凭小秦然的条件也不该找这么低级的男的啊?”苏淮顿了顿,很不理解地说:“样子长得不错,事业小成,大学本科,还是本市人,这些条件叠加起来也算少有的独立女性了,为什么要相亲那么差劲的对象?难不成是小秦然的妈妈很恨嫁?怕小秦然嫁不出去,连烂莉烂番薯都不在乎?”
苏倾如鲠在喉,不敢说出秦然的病情,目光一缩,避重就轻,“事情是这样的,小然她压力其实很大的,大四的时候秦叔叔身体不好了,无法去公司上班了,她大哥也不肯养家,二哥在国外没有回来,所以小然就得侍奉上面四位长辈,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四个人压力很大的,现在年轻的小伙有几个负担得起这样的条件啊?所以都不敢跟小然相亲,因此见的都是一些比较不好的对象。”
秦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很淡薄的坐在角落里笑着,似乎很无奈。
韩遇的心骤然抽紧。
灯光流转。
苏淮面容上露出一丝怜悯,“这么听来,小秦然过得很辛苦啊。”
“其实还好啦。”苏倾吃了一颗草莓,声音轻轻,“人生中谁没点糟心事啊,但只要不放弃,就好了。”
秦然跟着点头,面容平静,“倾倾这话没错,你不用觉得我可怜,我相信,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或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吧,而且我也不觉得多惨啊,比起城漂一族,我还算有栖息之所。”
闻言。
苏倾眼眸暗了一下,她就是城市中典型的城漂,前途一片黑暗,却仍然要咬牙坚持的那类。
韩遇这时候才发现秦然一直捏着手中的包。
肩膀也很不自然地僵硬着。
他微微低下头去。
视线的尽头。
秦然很拘谨地缩着腿。
他看着她略旧的平底鞋,又转头看了眼身边殷雪儿的鞋子,那双白皙的玉足上,踩着一双精致的镂空高跟,那么一刻,他竟然觉得殷雪儿的鞋子很刺眼。
他站了起来。
伸出手。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四周一片倒吸声。
韩遇把秦然拉了起来,嗓音低沉而暗烈,“你跟我出来一下。”
秦然震惊地抬起头!
卡座鸦雀无声。
秦然看着韩遇,看着他的眼睛,即使很多年后,她依然会迷醉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仿佛就是倾倒的流墨,那么幽沉,那么深邃。
灯光定格。
秦然怔怔地说:“怎么了?”
“跟我出来就知道了。”
他过来拉她的手,隐隐有种心疼和强势和味道。
秦然身子僵住。
人已经被他带离了清吧,引来一阵阵惊呼和艳羡,所有女孩都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面露失望。
韩遇把她带到附近的百货商城。
“去挑点你喜欢的。”
他淡无起伏地在她身边说话。
秦然面前就是Valentino的店门。
散发着光的精致包包就摆放在玻璃橱窗里。
极致的奢华名贵。
秦然很沉默地看了一眼,怎么也迈不开脚步,杵在玻璃窗外面,说什么也不要再往前一步。
而后。
她很轻很轻的摇了摇头,“我不买。”
这些奢侈品,对女性都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可是,那不是属于她的东西,里面的包包,一个至少好几万,而摆在橱窗里的这个镇店之宝,价格至少是几十万的。
韩遇眼眸微暗,冷漠道:“你要是不挑,我星期六就不会出席聚会。”
秦然微怔。
然后。
身子小幅度动了动。
慢慢转身,拿着属于她的包包,穿着属于她的鞋子,慢慢离开这个奢华名贵的百货商城。
“随便你。”
她冷淡的声音透过空气飘进耳里。
韩遇的脸孔有些扭曲。
快步走过去。
用力扯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再往前走一步,似乎是经过了斟酌,他的声音缓慢而低沉,“你放弃画画,是因为家庭的压力的么?”
空气中似有什么感情在发酵。
他心口痛得难以忍受。
望着前面那抹孤单清瘦的身影,心里舍不得她离开,于是,他顾不得众人的目光,把她抱在怀里,“告诉我,你为什么取光卡上的所有钱?是为了创业么?”
灯光打在她身上。
有一种孤零零的味道。
秦然的身子很冷。
被他拥在怀里。
脸色苍白。
“是不是?你告诉我。”环在她背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韩遇低头望着她,神情竟是那样的隐忍痛苦。
跟之前的冷漠和疏离完全不一样。
秦然抬起头。
视线好像一瞬间穿过他英俊的脸孔望见了他的灵魂。
那抹灵魂与五年前那个少年重叠。
那样那样的熟悉。
一瞬间震痛了她的心脏。
她的身子仿佛被什么重重的撞击了,眼底充满了委屈,屏着气息,颤声问他,“第四年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回来?我等了你好久,可是你没有回来……”
她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
停顿了片刻。
又吸了一口气,委屈而控诉地望着他:“不是说好要一辈子做不离不弃的好朋友么?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
他心口一震。
就像是被一打巨锤狠狠砸中,有撕裂般的疼痛。
他地下头。
紧紧拥抱住她。
那么一瞬间。
仿佛感到,空缺了多年的生命是满的。
完整的。
秦然在他怀里低声哭泣。
周围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们。
韩遇摸着她的头。
很想把心里呼之欲出的话告诉她,可酸涩的情绪蔓延在心尖处,让他如鲠在喉。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的哭声渐渐平静下来,似乎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声音低沉都说,“先走,不要在这里。”
“嗯。”
淡淡的星光下。
两人坐在公园外边的条纹椅上。
空气很闷热。
但两人都没有想离开的意思,静静地望着对方,没有动作。
韩遇长久地望着她。
“现在可以说了么?这些年都发生了些什么?”
秦然垂着头。
发丝掩盖住她大部分轮廓。
她怕自己会哭,不敢看着他,便将视线投在地面上,盯着自己的鞋子,声音轻若雾霭晚风,“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那天你出国发给我的信息我都收到了,我想给你打回去的时候,你已经上飞机了,手机关机了,后来,我就没在学校住了,大四的时候,因为要在家里照顾爸爸,我们就换了大一点的房子……”
“等等,你们搬家了?”韩遇打断她的话,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眉头紧紧的皱着。
“是,那个地方本来就是危楼,当时政府已经规划重建了,所以我们就搬到远一点的生活区居住,我们搬走后,那片房屋就全部被政府围起来了,改建成小区。”
“改建了?”
“嗯。”
韩遇默了片刻,瞳孔黯淡,“那你为什么换手机号码?就算手机被偷了也可以补卡卡号的啊,我给你打过电话的,总是打不进去,不是关机就是忙音。”
秦然低着头,“不是我想换号码,是因为我们住的那个地方没有移动信号波,不知道是因为政府改建,那片地区的信号被影响掉的,还是因为联通在那里建了分基地,他们建了一个好大的信号塔在那里,所以只要呆在那片地方,移动卡都是零格信号,用座机打去投诉也没用,叫移动的人过来看信号也没用,移动那边说他们无能为力,我们身为小老百姓的也没有办法,只能换联通卡了。”
韩遇闭了闭眼,“那卡上的钱?”
秦然看向他,声音着急,“我知道我没经过你同意取那个钱是错误的,可是当时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本来打算第四年你回来的时候就告诉你的,可是你没有回来,我找不到人商量,所以我就自作主张了,十五,这个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再过一两年,等我存够了钱,我马上就还给你。”
她一脸的诚挚和认真。
真的,如果他现在跟她要这个钱,她还不起的,如果她还给他,她就会立刻破产,这一两年来的努力就全部都白费了,现在她的公司渐渐起步了,她相信一定会转好的,她也相信自己一定能还得起他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心里三个疑问都被解开了。
韩遇的心情似乎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有些庆幸一般暗暗叹了一口气,幸好她不是为了逃开他才这样做的,幸好是因为她遇到了政府改建,幸好是因为联通影响了信号,幸好是因为创业才取走了钱。
他感谢所有的幸好。
比起接受她不喜欢自己的误会,他更愿意接受这一切巧合的误会。
幸好。
她没有想忘记他。
幸好。
她真的等他了。
“这个钱,你不还也没有关系。”良久之后,他略带压抑地说,他问这个问题不是为了向她要回那些钱,他只是想要知道为什么,想要知道自己日日夜夜追寻的答案背后到底是什么。
秦然面露惊诧,然后摇头,“不用的,你不用可怜我,这个钱我还是还得起的。”
韩遇不悦地抿住唇。
秦然想了想,抬起头,眼神中也有同样的追寻和疑问,“那么你呢?第四年的你毕业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回来?”
韩遇背脊有点僵硬。
本该由苏淮说出来的秘密,最终还是由他亲口说了出来。
“在美国第三年,我已经修完了所有课程,所以第四年的时候,我开始参与实习,我想知道,国外的医学系统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我在导师的牵引下,进了华盛顿最好的医院……”
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过去。
他的瞳孔变得冰冷,“因为很努力去研究论文和实践,我创建了一个叫韩遇流的新手术方法,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我是创始人,这个研究和手术方案在实践中从没出现失败过的个例,所以短短几个月,引发了世界医学界的热烈讨论,2010年,院长,也就是我的导师,让我在实践中录一个成功个例的录像,到时候带着录像和论文到世界研讨会上发表,导师告诉我,这个论文会轰动全球的,但与此同时,也引来了一些极端者的嫉妒,因为忙于提交论文,我忽略了危险,没有去注意到已经有一帮人盯上了我,录影那天,医院来了很多教授和院长,都是来观看这场精彩手术的,结果就在那场手术上,我第一次尝试了失败的滋味,而那个病人,也因此死掉了。”
秦然一怔。
韩遇低垂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就因为我一时的疏忽,就因为这种丑陋的争斗,一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断送在手术台上,事后,病人的家属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们很愤怒,因此将我告上了法庭,这场医闹战,打了足足两三个月,耗心又耗神,导师见我的情绪低落走不出低谷,就推荐我到心里治疗中心去接受心理医生的开导。”
那就是他第四年的全部遭遇,从光芒万丈跌入事业谷底,加上他寄出去的明信片一直没用收到回音,打出的电话也如同石沉大海,他心里的压抑情绪似乎达到了最紧绷的顶峰,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似乎一瞬间断掉了,他变得沉默寡言,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导师怕一个绝顶天才会从此走向毁于灭亡,强行让他进入治疗中心接受开导,但他仍然不爱说话,沉浸在孤寂的世界里,似乎走不出来。
也不是没有思想的,就是什么都不想去思考,看着厚重的医术,一个专业词都记不进去,他从前都是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如今啊,事业跌入了低谷,心爱的人也远在远洋的彼岸,为钱抛弃了他。
后来,苏淮来华盛顿看过他几次,苏淮也出国留学了,不过他在纽约,两人在不同的地方,他每次过来,都会告诉他一些旧同学们的事情,其中也有秦然的消息的,他从空白变成了心伤,从心伤变成了失望,从失望到变成痛恨,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因为恨意太强烈,脑中的思绪又变得清晰了起来,又开始能看进医书了,开始可以讲话了,开始可以拿手术刀了。
然后。
他又从低谷慢慢走向了事业的巅峰,然而获得了巨大成功的他,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只有一个强烈的想法,就是要回来,让她看看,他现在有多么优秀和完美。
听完这段话,秦然僵硬地看着他,喉咙哽咽嘶哑,“第五年的时候,你在治疗中心接受心里开导?”
韩遇深深地望着她。
点了头。
“可能从来没受过挫折,所以那么一刻,很难接受失败的结局吧。”
秦然胸口剧烈的起伏,又冷又热,一片闷重的疼痛。
风忽然变大了。
秦然紧紧抱住他。
漆黑的眼中渐渐有了水汽,双唇痛楚得没有一丝血色,“十五,对不起……”
“跟你没有关系,幸好,你没有真的想要逃开我。”
他的气息停留在她头顶上,克制住了心底里突如其来的绞痛,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太感动,幸好这一切都是误会,紧绷的心情一瞬间放松下来,他欣然地接受了这些误会。
秦然脸色煞白。
摇着头。
泪眼朦胧。
“我没有想要逃开,十五,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韩遇的身子猛地一颤。
夜色里。
他的声音轻轻的。
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期望。
似乎是耗尽了力气,缓慢问道:“既然你还在等我,我也在等你,那么,你可以回到我身边来吗?”
秦然的心忽然痛得要裂开!
她咬紧嘴唇,却怎么也摇不了头,想起他在国外所受的苦难,她都没能给他一句宽慰,就让他怀抱着满腔的失落和恨意,在低谷中沉默而孤独的行走。
“好……”
夜色里,她的声音静如回音,韩遇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影子斜映在街灯下,亲昵的叠合着……
*
等两人的情绪都平静下来时,已经到了韩遇的海景公寓里,秦然半倚沙发里,茶几上放着几个Valentino和包包和鞋子,都是韩遇强行要买的。
真是很奇妙的事情。
明明一两个小时前,他还很恨她,而她还想远离他。
可现在。
她幸福的躺在他腿上,而他正低着头,在仔细地给她削苹果。
秦然望着灯光,忽然想起了某个事情,霍地爬了起来,看着韩遇的眼睛,神情歉意,“糟糕了,我忘记了倾倾了,我跟你回来了,她怎么办啊?”
韩遇坐在灯光下。
唇角含笑。
“那我现在给苏淮打个电话问问看。”
“好。”
他把苹果递过来,“那你先吃苹果。”
“嗯。”
她拿着苹果,大大咬了一口,声音清脆,“蛮甜的。”
他眼尾微微挑起,走到落地窗前去给苏淮打电话了,过了一会,他走了回来,风度翩翩中儒雅矜贵,重新坐在沙发上,深深凝望她,“苏淮说,已经送她回去了。”
秦然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笑声轻盈,“都十一点多了,幸好苏淮会做人,知道要送女伴回去,要是换了你,倾倾得哭晕在清吧里吧。”
韩遇忍俊不禁,模样虽冷漠虽没有原来的疏远感了,抚着她的长发,“都这么晚了,你今晚别回去了吧?”
不回去是无所谓的。
反正她跟他都住过几次了,而且韩遇家里有很多房间,她随便挑个客房住就可以了,于是点了点头,“那你给我找个睡衣吧,刚才公园外面热死了,我流了好多汗,我要去洗澡了。”
“还不是你自己选的。”
秦然噘嘴,“难道要我在商场里面哭啊?我丢不起这个脸。”
他没说什么,转身去卧室给她找衣服了,衣橱里没小件的衣裳,就随便拿了件白衬衫给她,走出来,身材高挑俊美,“这个给你穿吧,等有时间我们去买几套女装放在家里,以后你可以经常过来住。”
秦然一怔,眼睛明净。
他们之间有多久没这么亲昵过了呢?
她接过他的衬衣,“那我去洗澡了,不过,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秦然指茶几上的那些奢侈品。
韩遇淡淡道:“那些东西都是给你买的,你将就着用吧。”
“……”秦然拒绝,“不要,我没那个能力用这些,万一拿了,人家以为我是给包养的怎么办。”
“那就让人以为呗,难道给我包养很丢脸吗?”
秦然表情忸怩,“不是啦,就是觉得很怪啊,还是不要了。”
“不要就扔在这里,这些东西都是我买的,你别想拿着小票去退货,不然我弄死你。”
秦然无奈,吐槽道:“花那么多钱买这堆东西回来丢掉,有毛病。”
韩遇不怒反笑,俯视着她,神情高高在上,“我乐意。”
秦然噗呲一笑。
韩遇说:“快去洗澡吧。”
“噢。”
她站了起来,脱掉自己的鞋子,一等她走到洗手间门口,韩遇就不动声色地踩开了垃圾桶,将她的旧鞋子扔了进去,告别了它的使命。
浴室里水声哗啦。
好像多年前他们的相处。
亲昵自然。
韩遇穿着白衬衣,倚在浴室门口懒洋洋问她,“你晚上好像都没吃什么,就吃了几块刺身和一杯橙汁,我给你煮个面吃吧?”
秦然挤沐浴露的手停顿了一下,笑了,眼神明亮,“好,还真的觉得好饿了。”
“嗯,洗干净一点。”
秦然没听清这句话的意思,很自然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十五分钟后。
秦然穿着白衬衫从浴室里出来,肤如凝脂,长腿纤细,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透着一股纯真的妩媚,十分迷人。
韩遇见状,细细长长的眼眸一眯,围着围巾将锅里的鸡蛋挂面捞了起来,温声喊她,“面煮好了,你过来吃吧。”
“噢。”
她穿着他的大拖鞋,慢腾腾地晃了进来,先在他的冰箱里看了看,竟然装得满满的,全是果汁和牛奶,她随手拿了一瓶果汁,坐到餐桌上。
她还是老样子,喜欢喝点甜的或者酸的东西。
韩遇紧紧皱住眉心,“谁准许你喝饮料了?大半夜,不好消化的。”
秦然瞪着眼睛,“可是我刚洗完澡好渴噢。”
他态度冷淡,“喝汤。”
秦然:“……”
果汁被韩遇拿走了,重新放进了冰箱里。
秦然抿唇,只能认命了,拿着筷子和汤匙,慢慢吃面。
韩遇端坐在她对面,支着下巴,凝眸浅笑,“看你吃东西就感觉很好吃。”
“是吗?很羡慕我这个技能?”
韩遇低笑,“嗯。”
“那给你吃一口吧。”秦然随手捞了一筷子面,吹了吹,送到他嘴边,声音轻柔,“给,还挺香的。”
韩遇眼底掠过浅浅的笑意,“本来我晚上是不吃夜宵的,不过看你这么热情的邀请我,那我就吃一口好了。”
他低下头来。
秦然却调皮地把手移开了,不给他吃,“你也可以不吃啊,这么好吃的面,我还嫌不够吃呢。”
韩遇一头黑线,“……”
秦然的笑声银铃,见他黑了脸,便把面重新移了回来,“好啦,跟你开玩笑的,吃吧。”
韩遇瞪了她一眼。
张开嘴。
把面慢慢吃下去了。
有洁癖的他,从来都没嫌弃过她。
秦然看得心里暖暖的,“小十五……”
“嗯。”
“我还可以这样叫你吗?”
韩遇斜眼瞟她,眼眸促狭,“你说呢?”
“我也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还是你告诉我好了。”
韩遇抬起眼皮,看她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玩味,“我都让你来我家了,你说可以不可以?”
“那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动不动就欺负我?”
韩遇五官酿着笑,音色迷人,“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秦然凝眉,“还说没有,刚才在清吧,我只是跟苏淮开几句玩笑,你就把我拽走了。”
说起这个事情。
韩遇也不高兴了,严肃地皱着眉,“那些话是女孩子可以说的吗?”
她不服气,“那我以前不也老是跟你这样说话的?”
韩遇无语凝噎,盯了她的脸许久,伸过手来扯她白皙的脸蛋,语气危险,“我跟别人一样吗?那种话,你只可以跟我一个人讲,你要是跟别的男人讲,看我放不放过你。”
秦然噘嘴。
他又道:“听见了没有?”
“噢。”
“回答你听见了。”
秦然无语,抬了抬眼皮,语气敷衍,“听见了。”
“这么不乐意?”
“不敢。”
他徐徐低笑,“乖乖的就好,以后都要听我话,知道了吗?”
“噢。”
韩遇冷冷掀眉,语气强势不容反抗,“回答知道了。”
“……”秦然咬嘴唇,“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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