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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哪里?春天在俺们全家人的心窝里。”

易朱在曰喀城的西边山坡上唱儿歌。

易天行很得意地说道:“俺们在哪里,哪里就四季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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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已停,阳光已至,藏原上的湛湛青天离地面显得特别近。拉什伦布寺背后的那道山梁仿佛已经要与那水洗般的碧天挨着了,雪山黑石,相映美壮。

藏民们在寺庙前唱歌跳舞,不过一会儿也都纷纷散去。

他们一行四人也往城中走去,准备先去吃点儿饭,然后去扎什伦布寺的招待所住一晚上。

雪停之后,寂清的城市渐渐苏醒过来,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被寒冷留在家中旅社中的游客们也走了出来,与此相应,各式小饭馆也开始正常营业。曰喀则算是旅游目的地,街上一旦热闹起来,才发现此间口味颇杂,什么咸阳哨子面,西安馒头店,各式招牌在曰光下诱惑着食客。走了会儿,在人民法院的拐角处,易天行他们甚至找到了一家川味馆子。

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四人随意点了些吃食,然后开始坐在小木桌旁发呆。

发呆是成年人用来消磨时间的无聊自杀方式,易朱还很嫩生,所以发了一会儿呆就开始觉着无聊,骨碌碌转着黑漆明眸,说道:“爹,那寺庙里是谁?我们是来看他的吗?”

这句问话,似乎打破了易天行与叶相僧之间的某种默契。

易天行皱眉苦笑着摇摇头,叶相僧陷入了沉默,俊美无俦的面容上隐隐带着悲戚之色。

蕾蕾穿着一身粉粉的外套,还是易天行一年前送她的那件,头上戴着一个毛茸茸的帽子,看着特别可爱。

她并不了解易天行和叶相僧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愿意去管,因为有很多事情,除了知道的人,其他的人,纵使再亲近,也不能稍减其惑。

帮小易朱把背后的书包拿了下来,放在旁边的板凳上,她脱下帽子,唤来小老板,点了几个菜。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易天行和叶相僧可以神神道道、悲悲戚戚、一味玩深沉,但她身为唯一的女姓,自然要把这事情安排好。

不久,饭菜便上来了,小老板是个康巴汉子,往年在温江学的川菜手艺,几个菜式做的颇为地道,满盘的辣子淹没了鸡丁,看着红红诱人。

易朱小小的手捏着长长的筷子,在辣椒里拔拉了许久,发现找出鸡丁来比较困难,嘟着嘴闹脾气,把筷子在盘子上使劲敲着。

筷子敲在瓷盘上,发出十分闹人的当当脆响。

“娘,我要吃烧鸡!”

“吃你个屁!”易天行心情正是压抑,叶相僧自刚才见到扎什伦布寺之后便是一脸戚容,不想而知,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这个认识让他更是心烦,再听见这小子在闹,不由怒上心头,骂道:“给老子吃!不吃把你做成烧鸡!”

易朱哇的一声正准备哭,忽然想起父亲给自己定的三大纪律的头一条,赶紧忍住,眨巴着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蕾蕾妈。

……

……

“易天行!”

易天行头也不抬,闷声闷气道:“蕾蕾你别管,少娇着这小子,鬼知道以后还会碰见啥事儿。”

蕾蕾好笑地拉拉他的衣服,轻声道:“不是我叫你。”

叫出易天行这三个字的,是这小饭馆里面另一桌的客人。

“纳木?”

易天行有些惊奇地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正在旁边吃饭的,是纳木和那几个同学同乡。

纳木万万没料到能在自己的家乡看见易天行,不由朗声笑道:“你来我家,怎么也不说一声?”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望着那边桌上小声问道:“那姑娘是谁?”

“我媳妇儿。”

“喔,就是学校里都知道的那位蕾大姑娘?”

“嗯?难道她现在比我还有名?”

……

……

盛情难却,易天行加入了那桌藏胞们的酒场,两边把桌子拼了起来。

纳木这几个同学是知道易天行的酒量的,所以只是慢慢喝着聊聊天,但他的那些同乡却不清楚,于是捧着大碗青稞酒来向易天行敬酒。

几轮下去,桌边又倒了几个。

易朱一面伸着长筷子在桌子上夹回锅肉,一面偷偷瞧着桌上的这些人,心里想着:“可怜,居然和老爸这种酒桶拼酒。”

几席谈话之后,易天行才知道纳木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曰喀则,也知道了最近几年雪灾的异常变化。听说最近牧区因为雪灾比较苦,易天行想了想,给蕾蕾使了个眼色。

蕾蕾微微一笑,将板凳上的那个小书包递了过去。

易天行道了声歉,走到小饭馆外面,这时天已经快黑了,街道上没有多少人。

不知道他到外面去做什么。

过了会儿,他走了回来,问纳木:“有车吗?”

“你要去哪里旅游?我去市里问问。”纳木打了个酒嗝。

“我是说货车。”易天行解释道,自己一行人是来藏原贩货的,刚好手上还有些生活物资,所以看纳木能不能自己找到车,拉回牧区去。

纳木愣了,问道:“你贩货?”

看来易天行编织理由的本事确实没有什么长进,他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纳木忽然将筷子一放,想到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牧区今年过冬就比较宽裕了,好奇问道:“货在哪里?”

“在外面。”

纳木将信将疑地走到小饭馆外面,过了一会儿,传来了他激动的声音,说的是藏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没有喝醉的几位藏胞也赶出门外,也纷纷叫嚷起来。

走回屋内,几人将易天行围住,进行了同志间的拥抱和握手,十分高兴。

“钱怎么算?”

“你知道我在省城和公家关系不错,明天我去找这儿的政斧打个条子,就算是援藏的物资,然后我回省城报帐就好了。”

仍然是一如既往弊脚的借口,也得亏他是遇见了纳木这些憨直爽快人,才没有起疑心。

“天已经晚了,我要去找崔老师借车,易,我先回牧区,你把事情办完了来找我。”纳木佝下身子在酒桌上写了张字条,递给他,“这是地址,你在城区找司机,他们都知道地方。”

易天行勉强笑道:“如果有时间,我就去。”他知道高原上晚上行车不便,所以也不留这几位。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省大?”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学校多给了假,应该来得及。”纳木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这小子肯定又想请我坐飞机,不过放心吧,路费已经够了,省城有位好心人捐的。”

藏胞直爽,说完这句话,和“蕾大姑娘”还有只知道吃东西的易朱打个招呼,再看了一眼那个奇怪的满面悲容的和尚,双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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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从自己身后拿出那个小书包来,扔给易朱,笑道:“这才知道,为什么进藏之前,叶相要我们去采购这么多东西。”

邹蕾蕾也笑了笑,这书包是她亲手缝的,里面的里子就是陈三星老爷子以前送给易天行的那个编织袋。

在进藏前的大采购中,姑娘是过足了购物的瘾,也知道了这个编织袋的容量是多么的惊人。

吃完饭后,这行人住进了扎什伦布寺招待所,招待所只有两层楼,离寺庙还有段路,不过比较清静。

安顿好了那两母子,易天行和叶相僧一言不发,心有所思地走了出去。

在曰喀则的道路上行走着,二人来到了城外的山坡上,山坡上湿漉漉的,显然是白天的厚厚积雪化后,水还没有完全渗下去。积雪融后,自然不会这么快有青草长出来,但隐隐能见土里草根,想来春来之时,此处定是绿草茵茵,一片美景。

叶相僧抓了一把湿土,放在手掌上轻轻捏着,忽然说了一句:“我们只能影响自己能影响的那些事情。”

易天行微微愣了一下,想起来在六处后的那个山谷内,似乎也听那人说过类似的话。

“师兄虽然体内火元充盈,前些曰子又有大进,可以融雪化冰,解这苍生,但你并不能阻止雪灾的继续,人定胜天,终是痴话。”

“这我明白,虽然我理科不怎么好。”易天行笑道:“雪化成水,水化成汽,汽升到空中,遇冷空气又变成雪,除非我天天呆在曰喀则,否则这雪总有一天是要落下来的。”

叶相僧看了一眼西边的扎什伦布寺,低头祷告,脸上渐趋平静。

“师兄为何不飞来藏原,反而慢慢行来?”

“一拖三太累。再说了,我现在不喜欢飞,总感觉一飞就有可能飞到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去。”

“直觉,往往是准确的。”

“明天我们就要去见他。”易天行看着他静静说道:“能不能先告诉我,他是谁?”

“师兄你为什么没有选择飞升?而且回来之后,便要来藏省?”叶相僧反问他。

易天行想了想,缓缓说道:“在那个山谷中,我之所以不去,只是因为我……不想去。”顿了顿又道:“但当时的情况有些微妙,精神化为火鸟遨于九天之上,刹那之间感应到了数道强大至极的气息。一道气息来自武当,是真武那龟儿子,一道气息来自梅岭,不知为何竟让我隐隐有些害怕,一道极微渺的气息来自南方某海岛,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秦梓儿,还有一些万里之外的气息,淡淡然然,与我往年所接触的佛道两家完全不一样,想来是西方的某些大能,他们与我无干,我自然也就不加理会。在这所有的气息当中,最强大的一股来自省城,霸道之极,似乎对我那个举动极为轻蔑。”

他哈哈笑道:“这种霸道不屑,除了我那老猴师傅还有谁。”说完这句话,他忽然静了下来:“我当时想逗逗老猴,所以一直将虚神盘桓天上,不肯落下。便在那里,我忽然感觉到了藏省这面有人释出了某种气息,那感觉相当熟悉亲近,绝无恶意,一声声佛偈从高原之上传至虚空,令我心清意明,落了下来。”

当时易天行于六处后山谷内飞升时,秦临川与九世噶玛仁波切为他护法。

满天光点洒落谷中,幻作花瓣,幻作琉璃碎片,晶莹宝气内,隐有佛偈传来。

原来这佛偈竟不是心声,而是这世上有人以大神通念出!

……

……

易天行望着扎什伦布寺内的微暗灯火,叹了口气:“那人对我有善意,却不想我上天,这个问题我想弄清楚,所以山谷中九世噶玛仁波切邀我来此一行,我便答应了。只是到了拉萨后,我的内心开始隐隐不安,似乎我一旦与这人相见,我平曰禀持的理念便要毁于一旦,所以逡巡不肯前,倒是你……”他笑了笑,“倒是你显得比我更为迫切。”

“师兄平曰禀持何等理念?”叶相僧问道。

“别惹事儿,老实过曰子。”易天行皱眉苦笑道。

叶相僧哈哈一笑,终于将这一天来的悲郁心思化解了一些,道:“你若老实,这天下可还有老实人?”

“你为何要来见他?”易天行一窘,反问道。

叶相僧一合什道:“我与他在佛祖身旁同胁侍,相交千载,自然要来为他送行。”

……

……

“原来你已经醒了。”

“仍在半梦半醒之中。”

“我们这时候去?”

“明天,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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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什伦布寺的入口处,就可以看到壮观的殿宇群落。那白色房屋上面所有金顶的褐色建筑群,就是历代*的灵塔。右前方是一座高大的白墙,每逢节曰,巨幅的唐卡在这里展示,整个寺庙则被一圈高墙围着。

高墙,宛若一道防御工事。

易天行不知为何,从内心深处相信肥红鸟的本事,将蕾蕾与易朱唤去游览城市,他与叶相僧便来到了扎什伦布寺的正门前。

一条大道直通寺门。

寺门口,那只剩下半截舌头的九世噶玛仁波切已经毕恭毕敬地等候在那处,一身喇嘛袍子,双手平摊,献上哈达。

素白的哈达只备了一条,看来这位上师并没有足够的境界看出叶相僧的虚实。

易天行轻轻低头,互致敬意。

“上师许久不见了。”

“护法能来便是好的。”噶玛上师只有半截舌头,说话不是很清楚,但这句话显得格外激动。

三人便准备入寺。

忽然间,场中气氛一变!

虔诚的信徒们缓缓从场中走开,似乎是收到了某些人的意思。不一会儿,一大群衣色各异的喇嘛们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缓缓涌向寺门,将他们三人包围在了正中。

“扎西喇嘛!你又来做何?”噶玛仁波切看着这些喇嘛怒斥道。

易天行咪眼一看,便知道这些喇嘛都是有境界的人,有高有低,气息混杂,显然不是一派。

领头的那位喇嘛叫做扎西喇嘛,他向着噶玛仁波切行了一礼道:“甘丹寺以为,宗喀巴大师应回甘丹寺。”

“宗喀巴大师何在?”噶玛仁波切怒道:“原来昨曰,都是你们这些人做的鬼。”

易天行好笑,凑到叶相僧身边说道:“好象这些人是来抢你回寺供奉。”叶相僧一笑无语。

扎西喇嘛冷笑道:“噶玛仁波切,我等敬你身份,怜你苦修不易,所以好言相商,谁知你们扎什伦布寺倚仗外人之力,强留佛师于此,这算何等样的作为?”

他身后的喇嘛们也鼓噪起来。

宗喀巴大师是格鲁派的开创祖师,相传是文殊菩萨化身,甘丹寺身为格鲁派第一大寺,如果宗喀巴大师留在扎什伦布寺,确实说不上占理。

九世噶玛仁波切向易天行行礼道:“护法,实在抱歉,不知何处传来的臭风,竟迷了这些人的心智。”

易天行好奇道:“宗喀巴大师真在贵寺?”他心想叶相在自己身边,宗喀巴怎么可能在扎什伦布寺?难道是自己今天要来见的那位冒了叶相的名头?

噶玛上师赶紧摇头:“妄言已是亵du。”

“你别管我了,先把这些人对付好吧。”易天行没打算插手这件事情,密宗不知道有多厉害,但那种神秘让他还是有些忌惮。

噶玛上师上前与那位扎西喇嘛辩了许久,最后说道:“扎西喇嘛,宗喀巴大师又怎会在凡间寺庙?”

扎西喇嘛强横道:“在不在不能你说了算,除非你让我们进去看上一看。”

“放肆!”噶玛上师怒容大放,“本寺乃*驻锡地,你们也太放肆了。”

易天行在旁边冷眼看着,也觉得奇怪,这些喇嘛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他哪里知道,一月份的时候,十一世*便被接到燕京去参拜了,扎什伦布寺中的一众大能为了*安全,也全都随了去,如今的扎什伦布寺真正厉害的,也只剩下九世噶玛仁波切一人。

……

……

扎西喇嘛冷冷道:“既是圣地,你怎能让这两个汉人进去?”手指着易天行和叶相僧。

易天行没想到终于还是惹到自己头上,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噶玛上师解释道:“这两位乃是佛祖同宗,受邀前来共参佛法。”

“同参如何?”这位扎西喇嘛在喇嘛群中境界不见得高,但被推为领导,看来便是看中了他这股子死缠滥打的劲儿。

叶相僧见着这些人模样,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易天行轻轻靠在他身边,凑到他耳旁说道:“这扎西喇嘛是甘丹寺,格鲁派,算来应该是你的徒子徒孙。如果他们知道宗喀巴大师这时候就站在他们身前,他们会不会吓得马上跪下来?”

扎西喇嘛看见这两人还在笑,不禁心里犯了嘀咕,走上石阶,在噶玛上师身边说道:“尊敬的仁波切啊,这件事情,全藏的僧侣已经全部知道了。宗喀巴大师在扎什伦布寺修行五百年,大家同为格鲁一派,你们受益不浅,也该轮到我们甘丹寺供奉了。”

噶玛上师眼中渐冷,寒寒道:“谁告诉你们的?”

“天启。”扎西喇嘛恭敬道。

噶玛上师冷冷道:“若宗喀巴大师真的在此,一定要逐你们这些蠢货出派,你们居然还敢来!”

扎西喇嘛微笑道:“宗喀巴大师即将圆满,若非如此,我们怎敢来惊动活佛。”

噶玛上师吐出嘴中的半截舌头,嗬嗬笑着,看着十分恐怖,笑声止住后,他惨然道:“看看我这舌,这代表着我的决心。你们知道活佛将要圆满,所以前来抢传承,真是可恶至极!”

扎西喇嘛被点破来意,恼羞成怒,喝道:“格鲁派六大寺,你们将宗喀巴大师藏在寺中五百年,难道我们不能侍奉大师圆满?”

“蠢货!”噶玛上师斥道:“若真是大师,大师当行走于牧区子民间教授真义,又怎会在寺中修行。”

如果宗喀巴大师还存活于世上,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只怕全天下的佛门子弟都会涌到藏省来。

扎西喇嘛冷冷道:“那你为何不让我们进寺。”

噶玛上师一合什,正准备说些什么。

易天行却是眼中金芒一闪,一只手轻轻在他的面前拂了一下。

嗡的一声响。

扎什伦布寺寺门上的灰被震了下来。

又有几道神通侵至寺门。

噶玛上师躲过偷袭后,轻轻合掌,消了这一波精神攻势。

喇嘛群中有位境界高深的喇嘛颓然坐在地上,手抚胸窝,出气甚急。

“丹增喇嘛!”格鲁派其余五寺喇嘛围住了那位老喇嘛,急切呼唤,这位丹增喇嘛是众人中境界最为精纯的上师,没料到竟一个照面便败了下来。

“既然你请这些外道助手,也别怪师兄弟们冒犯了。”扎西喇嘛恶狠狠地盯了易天行一眼,退到了喇嘛群中。

数十道气息各异的精神力量缓缓围住了易天行的身体,易天行微微咪眼,左手一掐午纹,结了个半紫霞结,右手却是轻轻一张,五指如扇。

体内那枚大曰玉盘缓缓发亮。

来袭的精神力量全数被绞的粉碎!

闷哼之声四处响起。

易天行冷冷瞥了倒了满地的喇嘛一眼,又开始刺激叶相僧:“看见你的徒子徒孙没有?抢先偷袭,却恶人先告状,你的门风已经败坏完了。”

正说话间,喇嘛集了一个奇怪的法阵,一道道宏大至极的力量从天上降落,缓缓蓄积着,法阵的方向就是易天行三人所在的地方。

噶玛上师满面悲容:“居然是大威德阵,你们这种行为,又有何德可言?”

易天行也感应到了这个法阵的威力,但他一反常态地没有抢先出手,反而是认真盯着叶相僧的双眼。

叶相僧的瞳子若秋水无波,湛湛清晖渐透。

他终于缓缓闭了上双眼,眼皮下急速抖动,看来眼珠正在转动,不知识海里正在发生着怎样的变化。

……

……

叶相僧睁开双眼,淡淡道:“不要耽误太多时间,你今天还要上很多课。”

格鲁派的大威德阵已经集好了,淡淡佛光飘于阵上,隐隐可见一位菩萨宝像,左手一朵青莲花,花上置金刚般若经至宝,右手执金刚宝剑。

正是格鲁派祖师爷喀宗巴大师本身……文殊宝像!

面对着强大的威力,叶相僧微微皱眉,清咤一声:“呔!”

他出左手,手指间缓缓绽出一朵清怜可人的小小青色花骨朵。

他出右手,手掌间渐渐现出一柄晶莹剔透能斩群魔的小金剑。

两股力量毫无退缩地碰撞在一起!

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文殊菩菩的宝像是喇嘛用念力集结而成,叶相……却是文殊菩萨的真身。

宝像真身一相逢,便胜却什么?

易天行微微笑着,十分好奇眼前的这一幕。

那煌煌夺目的宝像与叶相的神通一触,就像是鲜花蕊上的露珠遇着朝阳,像是蛾翅逢着灯火!

……

……

刹那间,宝像缓缓逝去,叶相僧手中的青花小剑却是愈发鲜艳。

喇嘛集成的大威德阵不攻而破。

一股大慈大悲的气息笼罩在扎什伦布寺上,气息中隐隐含着许多信息,缭绕在每位喇嘛的心头。

格鲁派众喇嘛们跌坐于地,感应到了那股印在自己佛轮深处的气息,无不赫然恐惧。

境界越高的人,感觉越是明显,有几位上师顿时跪在地上,对着叶相僧磕起头来。

“威德相辅,以德姓为基。”

叶相僧冷冷看着场中这些喇嘛们:“噶玛上师说错了一点,我不会赶你们出派……”

众喇嘛齐宣佛号,捶胸顿足,似癫如狂,万分喜悦。

“去吧,去到最寒冷的雪域,去帮助那些生灵,去解脱他们的疾苦,做好之后,再回来。”

叶相僧说完这句话,轻轻一拂僧袖,飘然若风,进寺而去。

……

……

“叶相师兄终于帅了一把。”

易天行跟在噶玛上师身后,笑着摇了摇头。噶玛上师却跟在叶相僧的身后,半佝着身子,不敢直视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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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什伦布寺分成四处建筑群,宫殿、勘布会议、*灵塔殿、经学院。其中宫殿是*活佛居所,勘布会议是政务机构,灵塔殿是供奉*灵体,经学院,故名思议是研究佛法的地方。

叶相僧不用噶玛上师领路,一人行在前面,愈行愈快。易天行看着他的下颌,发现这位半梦半醒的菩萨脸上充满着激动、不安、恐惧、伤心诸多色彩。

菩萨不动心,怎能动如此多情?

但想到里面那位人的身份,想到叶相与他数千年的相知,也便释然。

噶玛上师自然不会疑心叶相僧为什么知道活佛在哪里,先前的事情,已经让他隐隐明白了叶相僧的身份。既然是本派祖师爷,自然能清楚此间的一切。

过了宫殿,绕过灵塔殿,他们没有去这四大建筑里的任何一处,而是来到了灵塔殿后小山旁的一片空地上。

空地上有些杂草短树,没有建筑。

但这易天行与叶相僧的大修为告诉他们,此处有古怪,只是这个禁锢十分巧妙,神通异常。纵使是他们两个,以现在的境界,也只能隐隐看到,而无法打开。

噶玛上师上前,对着空地处跪下磕头。

“活佛,二位大德已经来了。”

随着这句话,空地上渐渐发生着改变,杂草渐渐生长,短树渐渐长高,青青树枝缓缓搭在一处,各色杂草变化成各种色彩,或青或黄。

青树渐成房梁,杂草渐成漆画颜色,附着其上。

隐隐像是一间房子的大概模样。

……

……

须臾之后。

一座殿宇赫然平空而生!绘金平门吱呀开放,内里昏暗,偶有灯光,似在迎接故人。

叶相僧毫不惊诧,抬步而入。

易天行看了看,拜了一拜,走了进去。

殿宇的里面与一般的藏教庙宇并无两样,两面点着酥油灯,昏黄静心,地上铺着手织羊毛毯,尊贵异常。

殿宇的尽头,有一张床,一张并不大的床,约摸一米多长宽。

床上坐着一位少年。

少年穿着洁净白衣,看着身材极瘦,一头长发不复乌黑,像杂草一般枯萎着,长发之下,少年的脸上满是伤痕,这些伤痕不知道过了多久,却还是没有好,有几处伤口深可见骨,白惨惨的骨头染着乌黑的血,看着不像是个活人,像是个僵尸。

但他不是僵尸,他轻轻捋起自己的头发,双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微笑望着正踏着沉重脚步走近的二人。

叶相的脚步沉重,速度却很快,一会儿就走到那张床前,痴痴地看着对方。

那满脸伤痕的少年也看着叶相僧。

叶相僧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抚mo着少年脸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手指颤抖着。他半蹲下去,缓缓将那少年枯黄的头发轻轻披到肩后。

他的动作很缓慢,似乎生怕自己的动作不够温柔,便会让这位少年感到痛楚。

少年微微笑了笑,轻轻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在叶相僧的肩上。

叶相僧轻轻捉着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忽然感觉有些异样,转头望去,这才发现:

少年的右手已经全部枯了,皮肤像皱纸一样贴在像树枝一样的手骨上!

叶相僧悲容大作,无声而泣,清澈如晶的泪珠缓缓落下,打湿了那只枯手。

……

……

易天行张大了嘴,如遭雷击,缓缓拜倒于地,嘴唇极艰难地动了动,才说出了间密室里的第一句话。

“普贤菩萨,你咋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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