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太妃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所以赵清婉早上在给下人训话时,特意强调了一点,不准乱嚼主子的舌根。
不过,她能管得住凤仪殿下人的嘴。
但金銮殿上那些大臣的嘴,她便鞭长莫及了。
萧刹上早朝时,邹相一羽任职于礼部的礼部侍郎于庭岳,一脸正气地参奏道:“皇上,微臣有本要奏!”
“于爱卿请讲。”
“皇上,微臣听闻,皇后昨日从冷宫重回凤仪殿时,也将先帝的淳妃郑氏带出了冷宫,且将她安置在了凤仪殿偏殿居住。”
“微臣觉得,皇后此举甚为不妥!”
“郑氏失贞失德,乃先帝亲自下旨,将她终生幽禁于冷宫。”
“如今,皇后违背先帝意旨,擅自将郑氏从冷宫释放出来,且还安置在凤仪殿。此举,于皇后的名声,也于皇上与整个皇室的名声,实在是有损。”
“也是对先帝意旨的亵渎,先帝若泉下有知,必会龙颜大怒,责怪皇后不敬,不孝,也不忠!”
“微臣认为,皇上应责令皇后,立即将那郑氏重新遣返进冷宫,方是对先帝意旨的遵从,亦是我大奉皇后应做的表率!”
于庭岳一说完,殿中便有大臣马上站出来跟着附和道:“微臣附议!”
“微臣也附议!”
“微臣也附议!”
见一下有好几个大臣跟着附议,而坐在龙椅上的萧刹,一脸克制住的怒意。
站在殿首默不作声的邹相,唇角微勾。
露出一抹暗暗出了口气的冷笑。
他的女儿兰妃不过打了一个小小的贵人几巴掌,萧刹竟然就借题发挥。
如此严惩她,将她禁足三个月之久。
如今,皇后都带着公主风光地出冷宫了。
而他的女儿还可怜巴巴地被软禁在漪兰殿。
这样下去,还如何承宠?
如何争得过皇后与颖妃、良妃她们?
邹相只要一想起此事,心中便极为不快,今日指使人借郑氏之事向萧刹与赵清婉发难,便是为自家女儿出出气。
助她提前解除禁足。
也顺便,挫挫萧刹这个皇帝的锐气。
好让他知道。
他这个三朝元老,当朝左相的女儿,可不是任他这个皇帝随便欺负的!
“众卿都觉得,皇后不该将郑氏放出冷宫吗?”
“回皇上,微臣觉得,不该!”
“微臣也觉得不该!”
见煽动此事的人,大多都是邹相一羽。
郭相一派与颖妃之父段老将军的人,皆尚未出声,在保持观望状态。
萧刹忍着想对这帮别有用心的老顽固们,发飙的欲望。
眸光深沉地看向郭相道:“郭相,你是什么意见?朕想听听!”
先帝早已驾崩,他的一个无权无势的罪妃而已。
此等无关紧要的后宫之事,郭相本不想掺和。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邹相一派只是想利用此事做个引子,最终让邹相有利可图。
于邹相有利的事,对他往往是不利的。
何况,皇后敢释放郑氏,摆明是征得了皇上同意的。
他没有必要去逆皇上的意。
随即回道:“回皇上,先帝虽曾下旨,郑氏须终生幽禁于冷宫。”
“不过,冷宫是后宫的一部分,而后宫如今的主人,是您这个皇上与赵皇后。”
“所以微臣认为,如何处置冷宫之人与后宫之事,是皇上与赵皇后您二人的权利。”
“我等前朝大臣,该多关心的应是前朝国家大事,而不应对皇上与皇后如何管理后宫琐事,多加置喙!”
见郭相惯会拍皇帝的马屁,专门与他作对。
邹相不待萧刹出言定论。
便马上一脸威严地反驳道:“郭相此言差矣!”
“前朝后宫向来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郑氏失贞失德,曾有损先帝与皇家颜面,如今皇后将她擅自放出来,还将她安置在凤仪殿伴她左右。”
“此举,定会招来大奉百姓非议,怀疑皇后与那郑氏是同流合污,皆是一样失贞失德之人!”
听到邹相借机诋毁赵清婉的话,萧刹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气得额头青筋猛烈地暴起。
双手皆紧紧握成了拳头状。
真恨不得立刻冲下去,打爆邹相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不过,他暗暗咬住牙关,生生给忍住了。
只是眸光阴沉地看向他。
声音如寒冰般冰冷地提醒道:“邹相,你身为大奉堂堂左相,还请慎言!”
“皇上,您都觉得老臣此话不中听。可想而知,大奉百姓在私底下,又将会如何不中听地议论皇后此举?”
“所以,为了皇后与整个大奉的声誉,老臣也认为,皇后必须将那郑氏重新遣回冷宫!”
“遵从先帝的意旨,让郑氏在冷宫终身不得出!”
见邹相完全不给他面子,也不给皇上面子。
明显把皇上气得要憋出内伤。
郭相便也“投桃报李”。
不客气地大声反驳他道:“邹相此言亦差矣!”
“郭某倒认为,皇后昨日带郑氏一同出冷宫此举,恰恰说明皇后是仁德至孝之人。”
“郭某听闻,皇后在冷宫生活期间,曾数次遭人暗算,多得那郑氏的照顾,方得周全,且顺利诞下安宁公主。”
“皇后定是感念那郑氏对她与安宁公主有恩,所以才敢冒天下之大韪,违背先帝意旨,将那郑氏一同带出冷宫。”
“还特意安置在她的凤仪殿,亲自为她养老送终。”
“此等知恩图报,仁德至孝之举,感天动地,大奉百姓就算会议论,那也定是夸赞皇后!而非邹相妄加猜测的,污秽与诋毁皇后之言!”
“郭相所言甚是!”
这个回合,不待邹相开口反驳,萧刹便果断抢得先机。
率先定论道。
然后冷冷地扫了一眼被郭相气得一脸铁青的邹相,与刚才几位弹劾赵清婉的大臣。
一脸沉静地继续说道:“先帝已逝,相信他在泉下早就不恨郑氏了!”
“郑氏当年虽失贞失德,可也已经在冷宫受到了十几年的惩罚,朕相信,她必然已经悔过自新。”
“大奉向来讲究有赏有罚,赏罚分明。如今,郑氏对皇后和安宁公主有恩,便该受到奖赏。”
“今日,朕便正式下旨,将郑氏释放,贬为庶人。皇后安排郑氏这个庶人在凤仪殿居住,只当是给她安排个嬷嬷的差事。”
“如此,对大奉百姓算得上是有个合理的交待了吧?于爱卿,不知你可有异议?”
萧刹不容置喙地说罢。
一双深沉凌厉的眸子,看向最先挑起此事的礼部侍郎道。
礼部侍郎忐忑地悄悄瞟了一眼邹相,见他铁青着脸,没有给他眼神暗示。
一时没有底气。
只得焉焉地回道:“回皇上,微臣没有异议了。”
“其他爱卿呢,可有异议?”
“回皇上,微臣没有异议。”
“微臣也没有异议。”
这些朝堂大臣,大部分老奸巨滑,最会看风势。
而朝堂之争,向来不是东风压了西风一头,便是西风压了东风一头。
此消彼长,轮流坐庄。
方为平衡。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如若东风与西风都不是自己想要的风,萧刹则会想法子将两股风都给压下去。
这是一个帝王必须要具备的本事,威严,与魄力。
不过,若两股风都不是自己想要的风。
那也意味着,他这个皇帝当得很不得人心,这亦是极危险的。
今日为了赵清婉与淳太妃之事,萧刹知道,他应该在一些与先帝有感情的老臣心里,失了一点人心。
不过于他而言,是值得的。
也是必须要这么做的!
如果连自己心爱女人想维护的人都维护不了,还谈什么做她的男人?
做堂堂的一国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