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窗爬墙这样的事情,李欢原本是拒绝的,但他也不太想过多的和平阳侯曹襄接触,尤其是看到那张肥硕得需要寻找才能找到眼睛的脸,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漆黑的街道上,霍去病甚至都不需要做任何停留,就可以认清楚每一条街巷。
大汉有宵禁,所以这时候的街道上看起来空无一人,偶尔能远远的听到巡夜人敲打着铜锣路过,但是霍去病总能七拐八拐的领着李欢和李敢准确无比的闪身进去一条暗巷子,或者是什么隐蔽的角落。
李欢顿时明白,霍去病对于曹襄的厌恶,应该不止不告诉他自己的父亲是谁这么简单。
在卫子夫还未被选到君王侧畔、卫青还尚未显贵的时候,霍去病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卫子夫是平阳公主府邸上的侍女,卫青是家奴,霍去病的母亲卫少儿,也一样是侍女,那么侍女生的孩子,自然就是小家奴。
甚至于,霍去病的母亲卫少儿,也是在去年才被赐婚于陈掌的。但这个婚姻,却有名无实,卫少儿是居住在皇帝刘彻赐予霍去病的宅邸中,并未曾真的与陈掌同居。
这么一想,曹襄的年岁只是比霍去病稍微大那么一点……
有些事情不可深究,有些话不能多想,也难怪霍去病对曹襄会如此厌恶,什么回家了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
“我们现在去哪儿。”月光照在霍去病的脸上,看起来充满了失落,完全没有那种返回故乡的喜悦。
或者,他是没有故乡的人,平阳城并不是他的故乡。
这时候,又一队夜间巡夜的军卒明火执仗的从主街道上走过。
并非是所有大汉城池,都会有这样明火执仗的军卒巡夜,只是因为这里有平阳侯府。
李欢从身上取出安阳侯金印,递给了霍去病,让他出去把这些人拦下来充当苦力。
霍去病端详着金印看了片刻,交给了身边的李敢。
李敢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后没人,就只好闷头走了出去。
“是谁!半夜不归家,意欲何为?”
怒喝声随即传来,可眨眼工夫后,巡逻的五个军卒,纷纷惶恐的钻进了小黑巷子,火把的光芒一照,这些人先是看了一眼霍去病,然后急忙就要跪在地上向着李欢行礼。
李欢挥了挥手:“免礼吧,谁是伍长?”
带头一个军卒忙拱手道:“君侯在上,小人是此地伍长……”
李欢直接打断了此人接下来的话:“知道霍仲孺家在哪里吗?”
听到霍仲儒这个名字,霍去病忽然有些站不稳一样,李敢伸手搀扶了一下,原本以为会被霍去病推开的,但是霍去病却顺势伸手搂着了他的肩头。
李敢第一次感觉到霍去病在发抖,也是他唯一一次,他一直都认为,霍去病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毕竟整个长安城没有谁敢像他那样,打丞相的儿子,都往死里下手……
难道,这个霍仲儒……
李敢思索了一下,立刻不想了。
那伍长忙抱拳道:“回禀君侯,小人知道霍仲儒在什么地方,只是,平阳侯那边……”
“明日本侯自然会去拜访平阳侯,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分毫,斩!”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伍长忙抱拳道:“小人定然不会泄露分毫出去……”
“行了,前头带路,见到霍仲儒,不要泄露我们的身份,你自己随便编一个过得去的借口就行。”
伍长额头见了汗珠,忙抱拳道:“君侯放心,小人等的嘴巴都很严密。”
“行了,带路吧!”
李欢挥了挥手,眼神中也透露着几分疲惫。
他的身体素质,实在是比不上霍去病和李敢两人,这两人连日奔波以来,感觉却像是踏春一样轻松。
“喏!”
伍长有些惶恐的领命,转头领着李欢等人直奔霍仲儒家中去。
“你认得他?”李欢瞅了瞅霍去病的样子。
霍去病这会很平静的走着,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只是怎么都没想到……”
“没想到是正常的。”李欢迟疑了一下:“那要不弄个斗笠给你遮脸?”
霍去病想了想,眼里出现了些许笑意,点头道:“也好!”
李欢看了一眼李敢,李敢立刻大步走上前去,对着那伍长吩咐了一声。
伍长则立刻转头对着身后一个军卒吩咐了一声,那人立刻飞一般的离开,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折返回来,手里捧着三个竹斗笠,上头竟然还贴心地缝了一层黑色丝布。
“技术活,赏了!”
李欢抬手就丢出去一把铜币。
那军卒连声道谢,隔空全部抓入手中,这一幕看得伍长颇为羡慕,早知道自己去就好了……
半夜被敲门叫醒的霍仲儒有些火气,可看到是巡城的军卒后,脸上的怒意瞬间去了大半,惶恐地问了一句:“是匈奴人打来了吗?”
伍长惧怕身后的安阳侯,只是哼道:“你睡糊涂了?快些打开正门,掌灯迎接我们进去,别他娘问为什么!”
霍仲儒心里奇怪极了,往后看了一眼,却发现三个带着黑丝斗笠的怪人,一动不动,他心头一惊,不敢有丝毫迟疑,还以为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绣衣使者,赶忙把人迎了进去,心中却越发惶恐不安起来。
可左右想来,自己这辈子,做过的亏心事太多,但想来能惊动绣衣使者的事情,恐怕真的就只有自己的情妇之一卫少儿……
霍仲儒瞬间两眼发黑,脚底发软,差点一跟头栽在地上晕死过去……
上茶,吩咐厨房准备酒宴。
区区一个平阳县小吏的生活,竟然应有尽有,这让李欢都感觉有些意外。
然而,不管是李欢,又或者是霍去病还是李敢,对于这种加入各种佐料制成的茶,都没兴趣,他们已经养成了煮茶喝的习惯。
于是,霍仲儒特意加了肉丝的茶,也不曾动过分毫,三个人就这样隔着黑丝斗笠的缝隙,看着他。
霍仲儒看了看房门外如同标枪一样站岗的老熟人伍长,这足以说明问题所在,回过头去的霎那间,他汗如雨下,抬起衣袖擦了擦,再度开口,声音都开始抖了起来:
“不知几位上官深夜莅临,所为……所为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