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楼并不如一般青楼那样只在夜间接客。白日的清官人与晚上的花娘并不同。清官人大多靠卖艺为生,虽然也是朱唇任人尝,但却不会做出白日宣淫的荒谬事。她们大多是陪书生公子抚琴作画,也会玩些喝酒提兴的游戏。最是受那些从家中偷跑过来,又不能太晚回家的世家公子喜欢。成全了他们浪荡的名,享受了美人恩,又不会给自己找上麻烦。
面上看起来,白日来这里的就是听听曲,让美人陪着吃吃饭。所以大多官宦世家也不会太过反对自家的公子来这里。可在这里流连的时日久了,早晚都会成为晚上的客人。
穆天舒最近手中有银钱,被他那些个朋友吹捧得正是飘飘然的时候。别人只要稍微一捧,他就什么都随了人家的意。今日,穆天舒就和那几个侯府、伯府的庶子又来了这醉春楼。
几人进门就喊:“叫婉秋姑娘过来。”
楼中的管事妈妈上前,“几位爷,真不巧,今日婉秋有客。不如叫其他姑娘。几位爷一定没见过新来的桃红姑娘。桃红的琵琶可是一绝。”
“不行,就要婉秋。也不看看今日谁来了。婉秋如果不过来,今日就要你们好看。”
穆天舒刚要开口说算了,旁边就有人对天舒说到:“你可是皇太孙,她们如果不让头牌来陪你,那就是看不起你呀。”
旁边还有人附和:“就是,你又都是钱,难道怕他们?可不要弱了哥几个的面子。拿钱砸她们,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皇家风范。”
天舒心中盘算,当时他母妃给他的荷包里有八百两的银票。最近虽然花费了一些,可还是剩下不少的。包个头牌清官人,一般不到百两银子,他今日就是多花些银子倒也没有多少问题。大不了接下来老实些,等下个月,他还能再领几百两花销。想到这,不由底气足了些。
“怎么?怕小爷我给不起钱么?我出双倍价钱,让婉秋过来给我们唱曲。”
管事妈妈看了看穆天舒,脸上还在笑,眼里却全是鄙视。一个随时会被废掉的皇太孙,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连被利用都看不出来,傻呼呼的还敢跟这儿装爷。“话能这么讲,这也不是钱的事儿。我们做生意的,可不敢得罪人。大家各让一步,我还是叫桃红来陪各位爷,再送各位爷一桌好菜。各位爷也不要再为难我一个奴才了。您看这样可好啊?”
天舒想点头答应,毕竟谁陪他们吃饭对他来说都是一样。只要带他玩,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小事。而且那日珞雪讲的话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尤其是斗虫的那个比喻。他并不想找事,他知道现在他父王的势力已经不行了。
可他想就此揭过,他的这些朋友却不同意。硬要穆天舒把面子挣回来。
珞雪在醉春楼附近的茶摊上用精神力看着这一切,眉毛一挑。看来有些人这是不耐烦了。太子迟迟没有被废,虽然半死不活也没有什么威胁,但还是让某些人觉得碍眼了。太子的嫡子如果以这种不堪的方式出事,想来皇帝陛下会很生气吧?皇家颜面一旦被损,那就必须做些什么才能挽回。比如说废掉教子无方的病弱太子。
这步棋埋了这么久,前世之所以没用上,想来是因为太子早早就被废了。可这次珞雪的到来,让本来还要挣扎的太子老实下来。年老多疑的皇帝陛下就有了其他的想法。所以太子又撑了这么久,让两位已经掐起来的皇子,时不时的还要再想办法对付一下他。
珞雪:这样的刺激还是不够啊!再给小天舒加把火。
珞雪的精神力已在上一个世界训练过,除了用于观察,还可以短时间影响一个人的心智。当然,这只针对意志力不强的人。这项技能今日第一次派上用场。
醉春楼里,包下那个婉秋的客人已经与穆天舒他们对峙上。
一个大汉搂着婉秋站在包间门口对穆天舒道:“哼,不过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真把最当爷了。你很有钱是么?我给你个机会,这花楼的姑娘也是价高者得。我也不多说,若你出得起五百两银子,我就是把婉秋让给你们又何妨。可依我看,你也不过是说说大话而已。”
武安侯家的庶子站出来对大汉吼到:“你知道这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
“哦?那我倒要看看如何吓死我。”
“这可是皇太孙小殿下。你还不速速跪下。”
武安侯家庶子的这句话让穆天舒心里很是受用。天舒见对面的大汉不像是做官的,心里之前的那点谨慎就被他抛到脑后去了。只要不与世家贵族对上,就算他父王如今势力不行了,可他皇室子弟的名头还是很能震慑人的。
“哈哈哈!我当是哪家的贵子。不过就是个马上要被废掉的皇太孙。你老子都被幽禁了,怎么,没人看管你,让你跑到这儿来装大尾巴狼?偷跑出来的吧?也就有顶着皇室头衔到处白吃白喝,我不信你能拿得出银钱。”
穆天舒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之前,他的这些朋友也提过他父王要被废的事。可他的这些伙伴好歹都是公侯之家的公子。面前这个大汉居然也敢如此看不起他。热血上涌,想把这大汉打一顿,可他知道自己没那本事。想让自己的四个护卫上,可想起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他又觉得自己恐怕指使不动他们。丢脸,第一次觉得如此丢脸。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这他。他除了手里那点银钱,好像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震慑对方。连唯一能用的这点钱,也是来自皇太孙的供给。可他这皇太孙的身份就如同对面人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有了。那他还剩下什么?这个时候,穆天舒又想起了自己母妃的话。难道自己就真的是个废物么?
“不就是五百两么?若我拿出来,你就要给我跪地道歉。我穆天舒不是你口中白吃白喝的人。”说完,穆天舒打开自己的荷包,拿出里面的银票。
旁边武安侯家的庶子有开始帮忙叫嚣:”就是。不过区区五百两,对我们小殿下来说不过是小钱。你个穷光蛋也敢在这大放厥词。一会你得跪下赔礼道歉。”
只是下一秒,众人就都看到穆天舒难看的脸色。
穆天舒对保护在他身边的刘护卫道:“去让碧竹把银票给我送进来。”
刘护卫点头下楼去马上里叫碧竹。
搂着婉秋的大汉再次大笑:“哈哈哈,怎么,拿不出来了?还真是来白吃白喝的?”
这大汉本来就是拿钱办事混江湖的武者,今日的任务是引起冲突趁乱伤人。原本的打算是让穆天舒拿出钱,然后他装气急败坏的样子与他们打起来。打完人,抢了银票离开了。这样除了可以伪装成见钱起意,还可以多拿个几百银子。可现在看,这所谓的皇太孙连这么点钱都没有,恐怕钱是无法多拿了。
穆天舒着急拿钱找回场面,于是不等刘护卫回来,他自己下楼要去找碧竹。大汉见次正打算现在就暴起发难,碧竹被刘护卫带了进来。
“碧竹,我的银票呢?拿来。”
此时的碧竹没有以往的温柔,一脸厌恶的走进醉春楼。“小殿下,银票都在您自己那里。您最近自己花了多少不知道么?干嘛找我要银子?”如果不是刘护卫非要带她过来,她怎么会踏足如此龌龊的地方。
穆天舒没想到碧竹会这样说。他是最近花了一些。可自母妃不在随意给他银钱后,他花钱的时候就谨慎了许多。他记得自己最近只花了百十两,怎么也不会超过二百两的。他的钱大多都是碧竹在帮他保管,不在自己身上,那就一定是在碧竹那里。现在碧竹却这样说。天舒一步上前抓住碧竹的袖子。
“胡说,我明明记得有六张百两的银票的。”
然后碧竹就说出了一句她自己怎么也不会说出的话,“小殿下,您也别怪奴婢我。太子要倒台了,我们这些东宫出来的奴婢也要为自己打算。如果不多拿些银钱的话,以后的生活要靠什么保障?难道还要给你陪葬么?我多为自己打算有什么错?不过几百两银子。您可以再管太子妃要啊。”
穆天舒如被雷劈。这还是那个温柔照顾他的碧竹么?那眼里的鄙视和轻蔑与其他人如出一辙。连碧竹也看不起他么?不过就是母亲派来照顾自己的一个奴婢。这些人都认定他父王会被那两个皇叔踩进泥里么?他不是不知道,他的这些所谓朋友都是因为他能拿出银子才带着他玩的。只是他喜欢上了被吹捧的感觉,所以故意当自己不知道。可是那个与他比母亲还亲近的碧竹,竟然也是与其他人一样看不起他!
此时的碧竹也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好像说了实话。可现在再改口好像有些来不及了。
一直看热闹的大汉再没耐心等下去了。他要尽快完成任务,好拿钱离开京城。于是他出手了。
刘护卫见此,立刻上前保护穆天舒。可他那四级的修为不是眼前人的对手。很快就被那大汉一掌震到一旁。
刚才穆天舒心急之下去拉碧竹的衣袖,此时他刚好与碧竹站在一起。见大汉出手,他就碧竹身后躲。可他万万没想到,碧竹并没有保护他,见大汉逼近,碧竹竟然闪身跑开。是啊,那大汉的目标是他,只要大汉抓住他,碧竹就安全了。原来碧竹跑开是想用他穆天舒换碧竹自己的安全。
眼看大汉裹着真气的手掌向自己拍过来,穆天舒也算是习过武,知道这一下自己不死怕是也要残。自己就这样完了么?果然如母妃说的,自己就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