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六朝往事随流水。
作为留都的南京,在东南拥有举足轻重的威望。
经过几个月的思想混乱,这座城市很快就要达成共识。
当大顺军向北京进军时,南方部分官员知道京师难保,已经做了从海路迎接太子朱慈烺来南京监国的准备。三月二十九日,即在北京失守十天之后,消息就传到了江苏淮安。
不过由于崇祯帝和他三个儿子的下落不明,那些官员不敢妄动。
四月初八传来了朱由检在三月十九日自尽于煤山的消息,这消息在四月十七日被从北京逃出来的原大学士魏炤乘证实。
南京官员随即开始了选择君主的功臣,所选无非是福王、桂王、惠王。
福王就在淮安,但是桂王和惠王被张献忠撵到了广西,按理说应该是福王。
但南京作为着名的养老之地,其中有很多东林党人,被李自成做汤的老福王没有做太子,就和东林党人有很大关系,所以他们不想立福王。
比如东林党魁钱谦益,他就提议迎立潞王朱常淓。支持钱谦益的有南京兵部侍郎吕大器、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右都御史张慎言、詹事府詹事姜曰广等人。
一派拥护福王,一派拥立潞王,两派打派仗,那么就有人要折中,比如说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
这史可法可不得了,在南京的署衙中,最有权力的是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南京守备掌南京司礼监太监和南京守备勋臣领中军都督府事,他们分别由文官、宦官、勋贵担任,又称为三辆马车。
当时的参赞机务是史可法,南京司礼监太监是韩赞周,南京守备勋臣是忻城伯赵之龙,这三人中,身为南京文臣首领的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所发挥的巨大作用,是其他人无法替代的。
无他,文官的力量,又有兵权。
当他要折中了,又有人不答应了,那就是凤阳总督马士英。
倒不是因为别的,因为马士英由浦口和史可法商议迎接桂王后,突然得到报告守备凤阳太监卢九德勾结总兵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决定拥立福王朱由崧。
这卢九德曾经伺候过老福王。
马士英眼看手下大将全部自行投向福藩,抓住时机向福王朱由崧表示效忠。
他立即以凤阳总督和三镇名义正式致书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宣布拥立福王朱由崧。
当南京各大臣被韩赞周邀请到家中传阅马士英的书信时,虽然不少人感到震惊,但是他们既无兵权,立桂、立潞的方案又已胎死腹中,失去了凭借,只好违心地表示同意。
四月末,福王即位已成定局,有些时候,人的命运就不可以预料: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华亭转起入京朝。我言那前程锦绣非我要,那答到銮驾卢薄早摆好。十几载闲居外藩怎知晓,今日里紫袍换蟒袍。本拟东园直钩钓,怎入西苑楼阁高。非是我谦虚作孤傲,另择贤良请明高。北阙传看今坻抄,方知内外决定了。君人主勿要再牢骚,顺天命安人心作舜尧。
朱由崧每日骄奢淫逸,还没有舜尧多久,在四月份,先是听闻北京已经被收复的消息,随后洪芳带着新皇帝的诏书来了。
史可法作为忠君爱国的代表,当下就要领了诏书去进京逃贼。
但朱由崧刚才做了几天皇帝又怎么可能会答应?
他听说这新皇帝是建文皇帝的子孙,就不承认北边的朝廷,不过洪芳已经走了,他的任务就是传达诏书,传达诏书以后,他就坐船往澳门去了。
马士英作为拥立朱由崧登基的首功,他自然也不承认北边的合法性。
在这帮人看来这诏书有这么一个问题:一、宣布清军为大患;二、朱慈曦的血脉。
南京的人没遭过清军的打,自然不以为然。
不过朱慈曦的血脉,现在却不好说,因为从京城来的每一个人都认可太祖爷显灵了的事情。
显灵这回事,在大明,别人不大可能,但朱元璋还真就有可能。
既然这朱慈曦搞不了,他们就开始从顾泽明的身上下功夫。
要抹黑一个人,搞桃色新闻向来是最容易的。
现在南京城里面最卖座的一出戏叫做《御花园》,故事的内容讲述顾泽明和袁太后在御花园幽会,最后被人抓包的故事。
“臣大将军顾泽明参见太后。”戏中的顾泽明是个白脸,好似曹操。
袁太后则窈窕一人,道:“你且抬头。”
顾泽明将头抬起,袁太后哎呀一声“顾郎…”
两人想放情怀,后面一个太监跑出来,打住,指着顾泽明道“顾泽明,你有几个脑袋?”
顾泽明吓得立马数自己的头,下跪道:“娘娘…”
袁太后舞动衣袖“见冤家跪地心内惨,顾郎细听我来言。”
就这样,在宣传里面顾泽明成了仗着太后宠爱,把持朝政的大奸臣。
那些进京勤王的诏书,是奸贼挟天子以令诸侯。
此乱诏也。
这个情况打史可程来了之后,更是愈演愈烈。
大家都知道北京有个可怜的小皇帝,奸臣顾泽明祸乱朝纲,不让他南渡。
朱由崧现在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南京的人在他的宣传下,普遍很讨厌顾泽明,现在听说那小皇帝的遭遇痛苦,把对顾泽明的厌恶转化为对小皇帝的同情,思量着要把小皇帝接出来。
这下朱慈曦还真成众望所归。
马士英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要进京迎接圣人,南京自然万众欢呼。
但他实际则领军缓慢行动,因为据他估算,北京城破在即,他想着慢慢过去,运气好碰到小皇帝,运气不好,拿着这个军队也可以转头再拥立朱由崧。
马士英碰到从山东溃败的义军,据他们所说北京已经包围,衍圣公已经北狩,北京是大势已去。
马士英随即在徐州停下了兵马,静观北京成败。
有两个从湖南跑来的书生跟马士英交谈后,失望的去了南京,看着那苍茫的长江,念出了一首词:
危楼还望,叹此意、今古几人曾会。鬼设神施,浑认作、天限南疆北界。一水横陈,连岗三面,做出争雄势。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因笑王谢诸人,登高怀远,也学英雄涕。凭却长江管不到,河洛腥膻无际。正好长驱,不须反顾,寻取中流誓。小儿破贼,势成宁问强对。
两位书生中,大些的叫王介之,小些的叫王夫之。
长江虽宽,一苇以航。
随即二人来到这石头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