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连衣那悲天悯人的模样,杨昭就算明知连衣是有意为之,却依然忍不住失声而笑。
“天魔邪心治不了,但是接下来她可修心魔煅体,若还不成,她可以外化魔气,魔气不成,还能修习魔天分身、再不成就全身魔化吧……等到她把自身天魔修到顶峰,这毛病自然就根治了。”
说着,杨昭话机一转,又言道:“当然,前提是,这之间我会持续不断地教给她下一步的心法口诀!可对?”
连衣微笑着垂应是,杨昭赞了一声好,还觉得不够,又连连说了几遍。要不是顾忌着在不远处的云彩儿,他甚至要狂笑几声,来宣泄心中的兴奋。
眼下,他只能在雪地上来回走动。
也是福至心灵,他很快又顺势想到:“对了,若是当我成她那样时,我也有可能修习这天魔精进之法,虽然修士与天外心魔本身便有不同之处,但大道归一,有了云彩儿打前站,便是有了问题,我也吸取经验,及时规避,正是一举两得!”
先前他还觉得,和云彩儿只是在进行一个随机的、相对公平的交易。而被连衣提醒之后,他才晓得,原来,真正的交易在这里。
云彩儿的惊人战力和她的生命……对了,还有名声做交易。在其中,杨昭的角度不是买、卖双方的任何一方,而是从中抽成,坐享其利!
老谋深算,真是老谋深算!
杨昭看着连衣笑意微微的俏脸,正要再赞上几句,心中却忽然猛地一激。出口的话音已变了一个样儿。
“很好,说起来,这一段时间,也多亏了你了,要不然咱们可真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语调显得有些怪异。看着眼前侃侃而言的连衣,杨昭的脸色也是与刚才大有不同,他笑吟吟转过身子,用手轻轻捏住连衣的手腕,仔细地打量她那没有一丝瑕疵的娇颜。
在这上面,有妩媚、有睿智、有从容、有骄傲。可曾几何时,又多了一丝温顺?
温顺?温顺的连衣,还是连衣吗?
他盯着连衣的脸,笑容变得有些古怪,说道:“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连衣似是没想到杨昭会这么说,但只是略一思索,她便坦然道:“若是我们无法离开此地的话,你会不会和我一直生活在这里?”
听了此话,杨昭的神情顿时一怔,他瞪大了眼睛,甚至如连衣一般,亦是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回答。因为他根本就不认为此地没有了出口的可能性。
说起来,当听了云彩儿与魅影的对话之后,意外也是频发。当他将云彩儿救了之后,早就将有关于此地已然关闭的事情丢在了脑后,便是当云彩儿再三说到这一点儿,也都是关于她和魅影以及夜魔等人之间的仇怨。
所以,虽然他也是非常焦急,但此刻却也不是想那件事的时候。
不过……
“唉。虽然心中自是多有情真意切!但是,你和我之后亦是有着各自的亲人”说着。杨昭终于放开手,言辞中也没了刚才那般的嘲弄之意。
只是连衣的情绪似乎有些变化。她脸色嗔红,定定地看过来,冷声道:“为什么?这样又有何不可?”
“哦?”杨昭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但更多的还是好奇。所以,他决定先听一下连衣的理由:“为什么?”
“自小时起,我便不算是一个合格的修士。”
哪儿跟哪儿?杨昭眉头大皱,只是连衣的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古怪,是一种杨昭从未体验过,甚至连想也想不到的轻软温柔。
而这一次杨昭也是没有主动回话,而是轻“咦”了一声,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还开始来回踱步,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想些是什么。
“我的性子纯净温和也就罢了,偏又分心俗务,满脑子都是些不合时宜的古怪念头。若在人间的话,人家或许能做个相夫教子的贵妇人,只是在这里……”
说罢,连衣看着身旁的那个令她乱心的青衫之人、来回踱步苦思的样子,她用拳头盯着嘴唇,苦苦忍笑,却也是终于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
杨昭能够看出来,在她的笑容里,情绪复杂得很。
只是稍顿,连衣又似是如为难一般,接着说了下去:“而昭郎性子亦是如此,可我们如今要做的事,绝不容任何一丝一毫的失败。只是,此时力弱,有些事情终究是咱们干不成的。”
“这样的事情,在我看来,天经地义,但对我来说,却是最痛苦的事情,你明白吗,有的人天生不适合那种日子!”
“而在那时,我便在一年又一年的煎熬下,成了巫灵族圣女,又爬到了黑衣卫的位子上,这对我来说,或许便是我该开心的时候了。然后……”
杨昭不自觉地跟了句:“然后?”
连衣凄冷一笑,她的身子压在雪壁之上,小腰软软,那湖绿色的裙衫紧贴在身上,腰臀轮廓尽现,恰如一朵梨花一般,只听得她言道:“然后我就被派到了这里。”
杨昭干笑一下,感觉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些什么。
劝慰一声?
别开玩笑了!他只能轻咳一声,尽力保持着一个冷漠的态度,皱眉问道:“那该怎么办?”
连衣目光落在空茫无依的虚空中,看着漫天飞雪,呢喃道:“为了族人我放弃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曾以为,这就是我的报答,是我不在意所失去的缘由。可是,我错了。”
“族人有我没我都还是平静一般的生活,那好没意思的圣女之位,我的兴趣也一日低过一日,如此说来,我又失去了什么?那不过就是顺水推舟、借势而为的借口罢。”
“自始至终,我到底失去了什么,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如今心中终究起的是什么滋味……而现在,我有些明白了。”
连衣目光落回到杨昭脸上,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她感到怅怅不乐,惆怅顿时而起,她的唇边泛起笑纹,她想要靠在杨昭的肩上放声哭泣,但又无法放弃心中最后的矜持,这种情绪毫无来由,却也是顺势而发:
“何为牺牲?分明是苦痛摧心,偏要强迫着自己做下去!以前……都不算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