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蓄意谋划,随性而为的开展了一堂军事题材的爱国主义教育示范课后,骑在马上的徐峥对着掌旗招了招手,后者立刻轻拽缰绳,驭马靠了过来开口询问道
“都尉何事?”
“你我共事也有不少的时日了,那个少年郎的故事也该讲讲结局来给我听听了吧?”
由于此时两人都只是驭马匀速行军,并没有多少嘈杂干扰,所以用不着大声说话,交谈也仅限于两人之间
“难得都尉还记得此事?属下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少贫嘴,快说”
“遵令”掌旗得令后驭马拉开了与徐峥的距离,一面驭马继续前进,一面豪迈的大声讲述
“那个少年破家之后,四处流浪,食不果腹想要寻个大户人家卖身为奴,苟图衣食,然而涉世未深被人拐卖落入贼窟”
“贼人本欲卖入黑窑黑矿,苦役至死,不想却被贼酋拦下,原来是见少年生的清秀讨喜,想要削去手足,作为人彘,供人猎奇玩赏收取钱财,奈何少年实在是瘦弱不堪,恐削去手足时失血暴毙,准备先喂养些时日,待养好了身子,再行动刀”
看着眼前豪迈洒脱仿佛仅仅只是一个故事的讲述者,与故事中的诸人毫不相关的掌旗骑士
纵然徐峥能够笃定少年最终一定已经逃出生天,自救其性命,可是仍然好奇其中曲折,开口相问
“那少年之后的命运如何?”
至于是否感到愤怒,徐峥表示只要通读了被戏称为帝王将相家谱的《二十四史》也就会发现,所谓的人间惨剧永远就那几样,亘古不变
“之后啊,那个少年侥幸得知了贼人的安排,疯狂进食一切可食之物,恢复力气,在贼人动手前,用自己偷偷磨砺的粗粝石片,乘着贼人醉酒,割了他们的喉咙,一把火烧了贼窟,逃得性命”
待掌旗刚说完,便不再给徐峥开口的机会,调转马头游走在队列之外,对着众骑士嘶吼督促道“尔等都给我听好,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号子都给我吼起来,谁敢萎靡不振,当心晚上没有饭吃,都听清楚了吗!!”
“吼~~~”
“呵呵”徐峥在心中暗暗自嘲到
“孩童、少年,藏起来的白馒头、一切可食之物,再加上同样是不知何时,才会爆发的未知恶意”
居然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症”难怪外表是个莽撞军汉,内地里居然是个学《礼》士子,诶~这身边的还都不是些易于之辈啊
就在徐峥神游天外之时,道路两旁的田垄越发的密集起来,行道树还未落尽的绿荫也逐渐连成一片,在目光所及的远处,扩建后的老宅府邸已经遥遥的在望了
徐峥扔下队伍一阵策马疾驰,远远的就望见在宅邸前的大门两侧已经聚拢不少乡民,唯有府邸的使役婢女们簇拥着一人立在门前中央
徐峥驭马减速,五丈外就稳稳的停住了坐骑,翻身下马,大步走上前去,对着被众人簇拥,一身着文士穿着的中年男子恭敬的行揖礼到
“卑职辽东都尉,见过使君”
言闭,还未等人有所回应,就撩起衣袍屈膝跪下,大礼跪拜到
“父亲,儿回来了”
徐志哪里舍得儿子在这土路上长拜不起,在徐峥刚刚跪下时,就上前去扶,奈何拗不过徐峥,只能开口劝到
“我儿辛苦,何必如此大礼,快快起来让为父看看”
待徐峥起身后,父子俩并肩而立,无论身形,模样,都有八分相似,而且徐父正直春秋鼎盛虚岁三十有五不显老态,就算对生人说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也有人信
“诸位乡亲,我峥儿北狩归来,父子俩准备小酌叙话,府上不便待客,还请就此散去,来日再大摆酒席,宴请乡里,还望诸位乡亲多多担待啊”
徐峥一门从祖父起三代都居住在新昌县郊的老宅,周围都是几代人的近邻关系,素来亲善,而且徐父买官鬻爵后就一直蜗居在此,约束使役婢女,从来不以太守使君自称,与乡人相处?一律依旧历,平等相待
“使君见外,乡人们就是来看看都尉如今的风采,还请使君与都尉自行回府,我等片刻散去就是了”
徐峥与父亲一道,拜别了一众乡人,一面寒暄絮叨说着各自的见闻趣事,一面并肩回府,随行的骑士自有掌旗带队,由府上的使役们负责安顿歇息
待来到中庭,由侍女端来热水服侍徐峥净面洗手,拭去一脸的风尘后,徐父开口说道“峥儿难的回来,去给祖父上一炷香吧”
“是,父亲”徐峥应了声后,直接随着父亲走向设在内堂的冢祠
汉代的冢祠多是修建在家族墓地所在之处
而徐峥家的冢祠设在府内,一是家族初定尚不过三代,还没有家族墓地修建冢祠
二而祖父当年以骑将的身份随侍护乌桓校尉夏育,于十年前灵帝熹平六年出高柳进攻鲜卑,结果兵败身死,连遗骨在何处都不知道,史书记载‘汉军大败,损失兵马十之七八’
于是只能在家中建一衣冠冢,立下牌位受家人香火祭祀
徐峥随父亲进了冢祠,接过香线后在烛火上引燃,略微旋转充分燃烧后,熄灭了香线上的火苗,站定身形,望着高台上祖父的牌位鞠躬叩拜三次后,起身上前将香线立在香炉中,眼神随意的略过案台的供品礼器时,眼神却被一件酒具吸引
只见这件酒具非金非铁,也更非陶器漆器,不仅未盛酒水,还不见一丝尘埃,就排放在案台正中间的位子来看,其酒具本身更像是供品之一
见徐峥一直在端详酒具,徐父开口说道“我儿难道忘记了,这可是你当年亲自带回来,点名祭奠你祖父的”
“父亲记错了吧,儿祭奠祖父的除了香线供品,所有器具从来都是都是家里备好的用~~”
话还没说完,徐峥就想起了什么似的,望着父亲不可思议的问道:“难道是~?”
徐父不理,径直取下酒具,毫不忌讳,喃喃自语到“想那檀石槐,当年在高柳以北的弹汗山立王帐建汗庭,向南劫掠沿边各郡,北拒丁零,东击夫余,西攻乌孙,完全取代了昔日的大匈奴,打的汉庭封王和亲,何等威武霸气”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儿子,大鲜卑的正统继承者和连,却被吾儿取了脑袋,用来祭奠当年死在他兵锋之下的汉军士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