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安有点踌躇,他抬眼看了看卫颖,又看了看隋珠公主。
“谁是你主子?”司徒诺的声音带着愠怒。
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做的决定还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属下该死!”年安躬身,欲退出去,就被卫颖叫住了。
“挑几样好下肚的热了给王爷。”卫颖吩咐年安后转头对司徒诺淡然一笑,“王爷,这样容易伤胃伤身,而且,空腹……效果会大打折扣。”
面对坏脾气的病人,偶尔是需要哄一下的。
司徒诺不发话,年安也不敢自己做主。他只能低着头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那就,勉为其难吃一吧。”司徒诺见年安半晌没反应,皱了皱眉头,只是语气却是缓了些些。
“是。”年安赶紧去张罗。
背对着卫颖和司徒隋珠的司徒诺望着他出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了扬。
此刻要是让他知道年安心中的困惑,怕是会气得不要不要。
没错,年安此时很困惑。
卫小姐让挑些饭菜给王爷吃,王爷没有拒绝。
可是,王爷爷刚刚不是说了都拿去喂狗吗?
想到这年安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王爷越来越难懂了。
年安的困惑,在司徒隋珠这可是心如明镜,只不过她看破不说破,只捂嘴偷偷吃笑,听得卫颖连咳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不舒服?”司徒诺听到卫颖的一连串的轻咳声,漫不经心地问道。
明明是关心人的一句话,偏要被他说得那样生硬和艰涩。
“许是,嗓子干燥了些。”卫颖低头掩了掩嘴巴又假装咳了两下,顺势给司徒隋珠抛了个见好就收的眼神。
司徒隋珠接收到暗示,便催促司徒诺赶紧去吃东西,自己则拉着卫颖往里走了。
司徒隋珠很困,从出宫到现在,她基本没有好好睡过,是以一到偏院的客房,她就一头扎在床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恍恍惚惚之间,那个幽冷阴郁的身影却是愈渐清晰。此时的他和那时的他不一样。
他嘴角带着笑意,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只这样微微一笑,便灿烂了她的生命。
他眼角带了欣喜,看向她的眼神温和又柔软,只一眼,便融化了她的心田。
他还戴着他那银白色冰冷的面具,在千山万水之中向她走来。
她抬手,拂过他额间飘零的几缕长发,然后,抚上他的冰凉的带着面具的脸。
在她就要将它拿开的时候,他却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然后缓缓低下了头。那冰凉的气息越来越近,越过她温热的脸颊,落在她热乎乎的脖颈之间,然后有两片柔软的冰凉,贴上了她柔软的双唇……
司徒隋珠惊醒之后再也无法入睡,她的脑子里满满都是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卫颖已经不在屋里。
还好。
幽幽地吁了口气,司徒隋珠侧了侧身子,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人,想起这两日的点点滴滴,心头被小小的欢喜塞的满满的。
她看到浑身是伤躺在血泊中的他,在揭开他面具的一刹那,就被他冷若霜雪又惊为天人的俊颜给震慑住了。
虽然他在醒来之后对她的救命之恩没有半个言谢的字反而是冰冷的驱逐,可待在他身边的每一个瞬间,都那么地让人怀念。
他拒人千里的冷漠,抵挡不了她努力克制的热烈。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如果他一直这样昏迷多好?这样她就可以静静地、放肆地,将他的一眉一目,他的一棱一角,他的一呼一吸,全都揉入她热切的目光之中,刻入她浩浩的骨血里。
他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他的冰冷的话语,也吝啬于她,就连他的离去,也是那样悄无声息,好像他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多少惆怅?
可就算惆怅,也是欢喜的。
是啊,她有了欢喜,专属于某个人的欢喜,她的生命有了不一样的等待。
就这样欢喜着,惆怅着,惆怅着,欢喜着,一下午就快要过去了。
司徒隋珠出来找人的时候,卫颖已经离开,司徒诺去送她。
两人坐在马车里,半晌无言。
不得不说慕荣的驾车技术是一等一的好,坐在车里穿梭在盛京繁华拥挤的街道上,完全是人在家中坐的感觉,一点颠簸都没有。
正享受着这舒适的两人,忽地颠了颠,身子微微地晃了晃。
“怎么回事?”司徒诺车外问道。
“孩子调皮,在街上乱跑,没有大碍。”慕荣回复。
“嗯。”司徒诺应了一声,转脸看到卫颖正掀着车窗上的帘子朝着外头凝视,若有所思的样子。
“有事?”司徒诺身子靠了靠,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神色慌张的卫馨。
“不出手?”他回正了身子,淡淡地问。
“不需要。”她也是淡淡地答。
“有些人就是不长教训,不烦吗?”
“她不配。”卫颖浅笑,“跳梁小丑而已,会有人出手的。”
司徒诺默不作声却又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司徒烨算是给牵涉进去了,太子之尊,唾手可得的一切,常皇贵妃怎么会容许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妖,危及司徒烨的锦绣前程呢?
司徒诺自认识她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深沉到他也猜不透她,她的所谋所求好像很简单,好像又不简单。她知道与他的婚事是为了顺利地摆脱司徒烨。可明知道卫馨和司徒烨设计陷害却还向陛下求赐婚;在卫馨和司徒诺二次陷害之后按她的性子却还能像个没事的人似的不闻不问,卫馨有常皇贵妃收拾,可司徒烨呢?就算不喜欢,陛下不至于为了一些无凭无据的谣言,就对他的亲生儿子,西唐朝的太子下狠手的。
她总是那么淡定又无所谓。
可是,真的无所谓吗?
他知道她不会。像她这样当机立断、坚毅果敢、爱恨分明的人,这滔天的仇恨,岂能说无所谓。
又岂会无所谓。
她不会。
换了他,他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