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永莲很庆幸,沈知意没有提出和她聊聊最近的生活,或者是带她出去转转的请求。
那都是心理医生们玩儿剩下的把戏。
他们以朋友的身份接近她,窥探她的生活,左右她的喜好。
盲目而又自大。
裴永莲掀开身上的毛毯,起身道:“沈小姐,请随我来。”
“理德宫”的面积大到超乎想象。
裴永莲带沈知意来到地下一层的矿石陈列室。
门打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矿物标本瞬间映入眼帘。
沈知意本以为,收藏矿石只是裴永莲的兴趣爱好。
如今看来,这些石头的意义对裴永莲来说,远高于她的想象。
“我从小就对矿物晶体很感兴趣,这些是我去各地旅游时收集到的,每一个都起了名字。”
裴永莲带着沈知意在陈列室里走走停停,向她介绍着每一块石头的故事。
沈知意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现,裴永莲并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愿意迎合她不感兴趣的话题。
“这块菱锰矿,是我在赤兰山采到的。”裴永莲停下脚步,指着展柜里一块红色的晶石道,“我记得那天下大雨,我差点被困在山上下不来,后来走着走着,看到一座小木屋……”
沈知意闻言愣了一下。
赤兰山,不就是三十年前她和晏海相遇的那座山?
正想着,裴永莲继续道:“后来我在那座小木屋避了一夜雨,第二天雨停了才离开。”
沈知意忍不住问:“当时只有您一个人吗?”
“是的。”裴永莲不假思索,“我喜欢一个人旅游,那天也没有在山上看到任何人。”
“那您后来怎么没再去旅游了呢?”
裴永莲顿了顿,道:“不知道为什么,上了年纪之后就不喜欢到处乱跑了,更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安静地看书,感觉书里的世界,也很有趣。”
听到这里,沈知意终于明白,裴语堂所说的“选择性失忆”是什么意思。
裴永莲记得自己当年上过赤兰山,却选择性忘记了和晏海的相遇。
那个让她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男人,已经被她从记忆中彻底抹去了。
这一刻,沈知意忽然不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裴永莲虽然把自己困在了“理德宫”,但至少不用承受那些痛苦。
如果让她想起自己还有个孩子,无异于掀开她的伤口,再往上面撒一把盐。
沈知意抿了抿唇,陷入到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
“沈小姐,你累了吗?”裴永莲察觉到沈知意表情里的异样,“抱歉,我今天的话有点多了。”
“没关系,我很喜欢听。”沈知意道,“实不相瞒,我母亲在很多年前就过世了,但在您的身上,我好像看到了我母亲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母亲”两个字触碰到裴永莲的神经。
她皱了皱眉,道:“那可能是你的错觉,因为我没有孩子,并不知道怎么做一个母亲。”
话说到这里,沈知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温声道:“裴女士,感谢您今天抽时间带我来参观这里,如果可以,我希望听到您讲更多的故事。”
“没问题。”裴永莲道,“我就住在这里,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沈知意没有留下来吃晚饭。
她找了个理由,准备先回酒店和安娜汇合,再好好思考要不要在裴永莲的记忆上下工夫。
毕竟,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回忆起惨痛的遭遇,十分残忍。
她不想做这个恶人。
……
沈知意暂时拜别了裴语堂。
刚走出“理德宫”的大门,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拉风的红色跑车。
下一秒,车窗降下来,露出安娜那张娇艳的脸,“知意,上车!”
沈知意有些惊讶。
之后想起来,安娜提前在a国租了一辆代步工具。
只是没想到,这辆代步工具这么拉风。
沈知意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
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安娜便凑过来,在她身上检查起来。
边检查边问:“裴语堂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有。”沈知意按住安娜的手,“他答应帮忙了,但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
安娜原来还想着,再复杂能复杂到哪去。看书溂
结果听完沈知意说的,瞬间沉默了。
晏沉风的亲生父母竟然是晏海和裴语堂的女儿,裴永莲?
晏海不知道晏沉风是他亲生的?
裴永莲还忘了自己生过孩子?
这……
“我不知道该不该帮助裴永莲找回记忆。”沈知意目色微沉,“作为沉风的妻子,我希望她能想起自己的儿子,但那势必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我明白。”安娜道,“这样吧,咱们先让医院把晏海和晏明玉的骨髓配型做了,再不济,还有裴语堂。他们都是晏总的亲人,说不定能匹配上呢?”
沈知意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办了。”
……
回到酒店,沈知意打给金南,让他以体检为由把晏海和晏明玉骗到医院,偷偷把骨髓配型做了。
之所以不告诉晏海真相,是因为她的心里还藏着一个计划。
而这个计划,关乎到晏氏的未来。
如今晏氏最大的敌人除了原不凡背后的势力,就只剩下不断挑起内讧的晏海。
那个唯利是图的男人把晏沉风当养子利用这么多年,一心扶持晏启平上位,毫无人性可言。
既然如此,她就借这个机会把晏海心里的魔鬼彻底逼出来。
然后,再给他最为沉重的一击。
……
翌日,京市。
晏海和晏启平来到慈安医院。
昨天他们接到金南的电话,说是晏沉风生病之后对健康格外重视,特意为他们安排了全套的体检。
晏海正愁没理由来医院闹,听到金南这么说,果断答应了。
车上,晏海哼着小曲,别提多高兴了。
“爸,你确定沉风会把晏氏交给我吗?晏氏发展到今天这步,他可是付出了很大的心血。”晏启平扶着方向盘,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他现在都病入膏肓了,哪有什么发言权?”晏海冷哼,“而且我听说,他这个病需要骨髓移植,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配型,能不能活下去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