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见他二人约好单挑,不禁在心中忖道:“从那小和尚刚才的出手来看武功必定不弱,鲲鹏想要在这一战中全身而退只怕不易,倘若他到死都不能复仇,那岂不是让他死不瞑目吗?不行,我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他主意打定便不犹豫,劈手抢过神算天下法师手中的桃木剑,向海棠四人冲杀而去,在疾奔中喊道:“鲲鹏,我来为你们抵挡一阵,你和法师快点逃命。”
欧阳鲲鹏见他身形掠动,此番变故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整个人不禁惊得呆住,直到此刻听了他的话才猛然醒悟,喝道:“阿澈,你这是送死知道吗?快给我回来!”
沈澈却对他的劝诫充耳不闻,依然挥剑向前。刘子轩及剩余的将士经过方才与衙门捕快的一番激战,全都聚集在海棠四人前方,此时沈澈来袭便正好首当其冲。
沈澈深知桃木剑削铁如泥的厉害,尽管面对二十名骁骑营中的昔日同袍,依然是一往无前,手中的桃木剑左劈右刺。众将士虽然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但因激战方毕心神松懈,此时见他如闪电般杀入阵列当中,也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瞬时便被他斩杀了十余人。
直到同伴的鲜红热血洒上脸颊,仅剩的五名将士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手中兵刃向他砍来。虽然他们身在勇冠三军的骁骑营,兵刃自然锻造优良锋利无比,但毕竟只是一些凡兵庸器,如何抵挡得住桃木剑的锋芒,只见桃木剑过处,“叮叮”脆响之声不绝于耳,五人手中的兵刃应声而断,跌落地上叮咚作响。
沈澈再次挥动桃木剑,四朵血花随即在空中绽放开来,五名将士便又去了四人。他此时一心挽救欧阳鲲鹏的性命,已然人剑合一,桃木剑疾速飞刺,直没入副将的胸膛。副将的心脏被刺穿,鲜血反涌从咽喉中溢出,嘴唇翕动数下却只能发出几声“汩汩”之音,鲜血便已沿着下巴不断滴落,将胸前衣襟染得通红。
沈澈一脚将副将踢飞,让桃木剑从他的身体中退了出来,然后一挺剑锋,刺向欧阳鲲鹏深恶痛绝的一叶。海棠四人见他来势汹汹,一人一剑便消灭了多达二十的勇猛武士,个个被吓得呆若木鸡,竟然忘了阻挡。
刘子轩身为百夫长当然有一些硬底子功夫,方才所有手下殒命他却安然无恙,见沈澈眨眼工夫杀光了手下将士,此刻又想对海棠四人施以杀手,心中顿时大为光火,便持刀向其背后砍去。他这一刀乃是夹怒而发,力道重逾千斤,沈澈背上中刀,整个背脊被斜向剖开,只剩胸前尚有一点皮肉相连。
沈澈被他一刀劈作两截,已是命在旦夕,鲜血从背后快速涌出,洇透了重重衣衫,由于失血过多手上的力道骤然消散,连轻轻的桃木剑也握持不住,跌落后直刺入地下足有一尺深,身体也无力保持站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在跪下的时候身体出现了一点倾斜,此时跪在地上后正好转过身来面对着欧阳鲲鹏,遥视对方的双眸中尽是悲戚之意。
欧阳鲲鹏接触到他的眼神,只觉鼻子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神算天下法师见沈澈已死,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也葬身在此,便左右手同时夹起他和欧阳九霄,向庭院后方假山中的密道拽去,口中叫道:“贤侄,如今大势已去,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还是先走吧。”
“等一下。”欧阳鲲鹏见败局已定无可挽回,仍然心有不甘,用力挣脱他的束缚,将左手中擎着的火把扔向小菊一家所在的木台下的柴禾,又纵身一跃落在海天的尸骨前方,“刷刷刷”几刀剁碎了这一堆白骨,然后才和神算天下法师一同扶起欧阳九霄朝着密道的方向遁去。
海棠见状蓦然色变,厉喝道:“欧阳鲲鹏你这混蛋,我发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她恼恨欧阳鲲鹏的心狠手辣,原本还想放他一马,对他此时的所作所为却无法原谅,没有理会身旁几人便飞身追出,跟在欧阳鲲鹏三人身后钻进了密道。
九钱和无悟和尚担心她的安全,也先后跟了来。密道的入口上次已被无悟和尚踹坏,纵然是他躯庞体大,此时也是畅通无阻。一叶反应稍微慢了半拍,想要再追却已看不见三人的身影,只能留下来和刘子轩一起扑救木台下的烈火。
欧阳鲲鹏所准备的柴禾本就极为干燥,此刻经他二人这一扑打,顿时火借风势燃烧得更为迅速了,已将木材搭成的台引燃起来,火舌不断跳跃蔓延,肆无忌惮地舔舐着台上三人的衣袂。
顷刻间,整个木质的塔台已变成了一片火海,一叶和刘子轩根本无力扑救,唯有眼睁睁地看着,却已看不到火海中央的三人,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出,教人心中不禁恻然。
不多时,火海中便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惨叫之声传入耳中,只能听见木柴燃烧的“噼啪”细响,一叶和刘子轩均看得心中不忍,双眼紧闭对着尚燃烧正旺的火海拜了三拜。一叶道:“你随我一同回去吧,到无念寺中去等他们回来。”他说完就先行转身而行,刘子轩点了点头,然后跟上了他。
“你们回来了!”一休见一叶安然返回,抑制不住心中激动,待看清只有他们二人后,不禁又问道,“他们呢?”
一叶答道:“他们追杀欧阳鲲鹏去了。”
一休闻言抱怨道:“那你不去帮忙!”
一叶道:“我们没有跟上,就先回这里等他们。”
“请问这位施主如何称呼?”一休还不认识刘子轩,待询问过海棠等人的情况后便出言问道。
刘子轩尚未说话,一叶已抢先答道:“他是九钱的朋友,帮过我们的大忙。”
“哦。”一休应了一声,突然用力一拍一叶的肩膀,喜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丹药已经炼好了!”
一叶冷着脸道:“什么丹药,毒药还差不多。”
一休笑道:“我保证没有毒,但也不一定能让你恢复前世的记忆。倘若真的没有什么疗效,那岂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嘛,而且也不会无法向海棠交代。”
“呸,”一叶重重唾了一口,气道,“我跟她又不熟,需要向她交代什么!”
一休见他尽管失忆,但要强的性格却丝毫未变,便忙赔笑道:“是是是,不需要交代。”
一叶见他赔了不是也未再计较,又想起他前面说过的话,不禁满脸疑惑地问:“真的没毒?”
一休坦然答道:“真的。我知道你不愿吃,就故意少放了两味药材,不会有效的。”他说完就将手掌伸到一叶面前摊开,掌心处是一颗红色的小药丸。
一叶又朝他看了几眼,见他神情自若,便伸出手指夹起那颗药丸放入嘴中。初时他并未感觉到一丝异常,心中正暗自得意,不料才盏茶功夫之后,脑中便传来一阵剧痛,整个头颅仿佛要炸裂开来一般。
“啊——”由于大脑中的痛疼之感实在难以忍受,一叶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后便昏死过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休见他在自己的哄骗之下服下了药丸,而效果又正在自己的预料之中,神情也为之一松。
刘子轩见一叶晕厥,忍不住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一休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难以捕捉的微笑,答道:“没事,要不了太久就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