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一叶和九钱兄弟二人无所事事,在太平河边闲逛,看来是又要找别人的晦气了,但愿没人会成为他们俩今天的戏弄对象吧!这对难兄难弟是太平镇出了名的地痞小流氓,走起路来也是歪歪斜斜,完全没个正形儿。
这九钱是秋一叶的光棍五叔花了九钱银子,从人贩子手里买来准备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孤儿,后来随着秋一叶的父母和五叔相继去世,两个少年就开始相依为命。靠着从光棍五叔那里学来的一点花拳绣腿的粗浅功夫,再加上为了活命而练就的一身地痞流氓的不良习气,这兄弟二人倒也活得不赖。
太平河从太平镇的正中缓缓流过,将太平镇这个水土丰美、百姓富余的小镇分为东西两半,太平桥就是连接东镇和西镇的唯一路途。
顺着太平河东岸沿河而下,秋一叶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老农正牵着一头耕牛走上太平桥,于是顺手在河岸折了一根柳枝,拉着九钱快走几步,跟在那牵牛老农后面上了太平桥。
那老农拉着耕牛走到太平桥正中央时,骤然感觉身后的耕牛纹丝不动,用尽全力也不能拉动分毫,于是诧异地回头看,却看不见耕牛有丝毫的不正常,只是看到秋一叶正吹着口哨朝天空东张西望,手中柳枝还不停对着天空指指点点,似乎天空中的朵朵白云是美不胜收的风景。
秋一叶朝天空看了几眼,漫不经心地低下头来,目光正好和那牵牛老农的眼神对上。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流,立刻让那牵牛老农心中凉了半截,眉宇间也露出隐隐忧色来。
那牵牛老农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却看见了秋一叶,便在心中虔诚地祈祷了好一番,又重新拉着耕牛往前走,不想才走了两步,那耕牛犟劲儿又上来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牵牛老农飞快地回过头来看,正好看见秋一叶手中的柳枝刚刚从耕牛胯下抽出来,便道:“一叶啊,快别挠这牛了,你要是一直这么给它挠着不走,它是舒坦了,可是老叔到明天都回不了家的。老叔这庄稼汉呀,就是指望着这头牛才能吃上一口饱饭,快给老叔行行好啊!”这牵牛老汉比秋一叶年长了二十岁不止,说起话来语气却近乎求饶。
收了手中柳枝,秋一叶抬手揉揉鼻子——走在这耕牛后面,味道实在让人不好受。听了牵牛老农的话,他语气强硬地说道:“我说老李叔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的牛跟你不亲,不听你的使唤,关我什么事,我可什么都没做过!”
秋一叶虽然嘴上说着不关自己的事,最后那一句“我可什么都没做过”却无异于是不打自招,算是间接承认是自己在那耕牛胯下挠痒痒,才使它不肯前行的。
牵牛的老李叔明明知道是秋一叶在挠耕牛的胯部,但是又怕真的惹到这无聊又无赖的混账小子,惹得他真的这么跟在后面一直给牛挠痒痒,那自己就不用回家了。这小子倒是闲着没事干,可是自己还要养家糊口的,想到这里老李叔也不多跟他计较,转过身去接着拉牛。
老李叔在前面拼了老命地拉牛,不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秋一叶在后面吹着口哨,口哨中还随着老李叔脚下用力,出现一声又一声富有节奏的高音,每听到一次口哨的高音,老李叔就在前面摇着头默默叹气。
好不容易拉着那耕牛走完了这短短半座小桥的距离,时间却花去了半个时辰还要多。终于牵着耕牛走下了太平桥,老李叔已经是累得几近虚脱了。
“好了,老李叔,你先回去吧,记得明天要把牛喂饱一点,免得它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就更别说是耕田了!”秋一叶嘴里说着话,手却在那头耕牛的背脊上轻轻抚摩着,似乎是在感谢它方才的全力配合一般。一听到他说肯放自己走,老李叔心中顿时乐开了花。
老李叔累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一个劲儿地笑着点头。秋一叶看见老李叔气喘吁吁的样子,于是将他扶到耕牛背上坐好:“这样回去会舒服一点。”
老李叔坐在牛背上,不停地笑着朝秋一叶又是一阵点头,算是感谢他的体贴入微。
秋一叶轻轻一拍耕牛的屁股,让它迈开步子,道:“老李叔,祝你今晚睡个好觉!”
“都累成这样了,睡不好才是怪事,这小子,就会说些风凉话!”
老李叔坐在耕牛背上,随着耕牛的步伐一颠一颠的,心中虽有抱怨但仍开心得不得了——今天总算是解脱了,碰到这混账小子,,不管是谁,都只能自求多福了!
目送着老李叔骑牛的背影渐渐远去,秋一叶回过头来,看见一艘小舟从太平河上游顺流而下。他认出了那小舟以及舟上的渔夫,顿时变得一脸坏笑:“哈哈,又来一个冤大头,看来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秋一叶一拍九钱的肩膀,九钱立刻会意,跟在秋一叶身后下到太平河边的石墩上。
等那小舟再靠近一点之后,秋一叶从身旁停靠着的一艘小舟上拿起一根长竹篙,顶在那河心小舟的船舷上。随着他胳膊上力道一收一放,河心的小舟就开始左摇右晃起来,那船夫深怕被摇落到河水中,连忙蹲矮了身子,双手紧紧抓住船舷,声音颤抖着道:“你这浑小子,这又是作什么孽呀?”
“我说老赵头儿啊,听说你这几天又去了银沙潭,想必是今日才回来吧?那边的鱼可是肥得很啦,收获应该不小吧?”秋一叶嬉笑着,边说话边把老赵头儿的小船摇得更厉害了。
“一叶,你这是听谁说的,根本没有的事,我没有去过银沙潭,当然就更谈不上什么收获了!”老赵头儿紧紧抓着船舷,语气中透着心虚。
“真的没去过吗?”秋一叶也不和他争辩,把手中的竹篙收了回来,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插在竹篙前端,又将竹篙伸向河心的小船。
老赵头儿看着越来越近的匕首,心中叫苦不迭,急得大叫起来:“一叶,你小子别胡来,我就靠这条小船养家糊口了,你要是凿沉了这船,老赵头儿就没活路了!”
“那你告诉我,有没有去过银沙潭?”秋一叶把手上的速度放慢下来,他本来也只是打算吓唬吓唬老赵头儿,并没有真要凿沉他船的打算。
“有有有!”老赵头儿忙不迭地回答。
“有没有收获?”秋一叶继续问,语气中十足一个坏。
“有有有!”老赵头儿说话声中已经带上哭音了,碰上这小坏蛋,只能祈求上天保佑,让损失降低到最小了!
“有收获那应该怎么办呢?难道看着我今晚饿肚子吗?”秋一叶已经将匕首顶在老赵头儿的船舷上了,却并没有用力。
老赵头儿无奈,从低矮的船舱中拧出一条两斤多的红尾鲤鱼,用力朝岸边掷了过去,边掷嘴中边咒骂着:“撑死你个小王八羔子!”
秋一叶伸手在空中一探,一把就抠住了那鲤鱼的腮,顺便在手中一掂量,分量还真不轻,足够他和九钱晚上好一顿饕餮了。
秋一叶心满意足地将竹篙收回来,取下匕首插回绑在小腿边的刀鞘里:“谢谢了啊老赵头儿,晚上吃鱼的时候我会记得你的,你真是个好人!”
“行了行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就你小子做得出来,快走快走,省得待会儿还不饶我!”老赵头儿驱赶着这不知道是哪辈子的债主,少了他的纠缠恐吓,老赵头儿语气中也轻松了不少。
“哎,好嘞,就走就走。”秋一叶笑眯眯地说,他还是很喜欢这些乡里乡亲的,他们都对他挺大方的,虽然是因为自己的坏让他们心中有点小怕!
“小姐你看,那边那个人好坏啊!”
正笑得好不惬意,却突然听到一个如银铃般悦耳的少女声音在骂自己,秋一叶迅速板起一张脸,边回头边不耐烦地骂道:“是哪家的小丫头缺人管教,敢骂你小爷我,是不是想要小爷替你爹娘管教管教!”
骂人是秋一叶的强项,挨骂可就不是了,被人骂了而不以几倍地骂回去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是你家姑奶奶我,怎么了?”
秋一叶这才看清楚,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名容颜秀丽、美丽动人的少女,其中一个衣着较华丽的尤其漂亮,却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似乎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另一个年龄稍小的正梗着脖子看着自己,一脸的不服气,显得泼辣骄横。秋一叶一眼就看出这敢跟自己这“太平镇第一魔王”叫板的二女是一对主仆。
秋一叶朝着那从容淡定的少女主子看直了眼,情不自禁地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九钱,怔怔地道:“九钱,我有点晕!”
九钱右手捏着秋一叶的下巴,将他的头扳过来看着自己:“晕是吧?那么漂亮,看着当然晕了,看我就不会晕了!”
秋一叶看清楚眼前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把打掉九钱托着自己下巴的手,道:“等我的好消息!”
秋一叶提着那条大鲤鱼来到二女面前,嬉皮笑脸地对那衣着华丽的少女主子道:“姑娘,好久不见啊!”
“我们以前见过吗?”那少女微微浅笑,淡淡说道,看清楚眼前的年轻人五官容貌虽然不是很精致,左颊上甚至有一条半寸长的小伤疤,却更增添了几分英气与不羁,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在少女心目中登徒浪子的坏印象。
那少女只是浅浅一笑,秋一叶顿时又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道:“见过见过,我在心里都见过姑娘好多回了!”
“走开,臭流氓!”那丫鬟模样的泼辣少女走过来推了秋一叶一把,隔在秋一叶与衣着华丽的少女中间。
秋一叶又绕到另一边,继续对那衣着华丽的少女主子道:“姑娘看起来好像时间很充足啊,不如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鱼这儿有现成的,清蒸和红烧我都拿手得很,虽然算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在我的盛情美意之下,一定会做得可口美味,保证让姑娘吃完这次想下次。姑娘也不用担心下次没得吃,鱼老赵头儿那儿多的是,只要我一句话!”
“谁稀罕你的臭鱼,滚开!”那丫鬟模样的泼辣少女又过来了,伸手便来抢夺秋一叶手中的鲤鱼,想要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跺上几脚。
秋一叶手一滑就躲了开去,语气中带点责备的对那刁蛮少女调侃道:“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我可是你将来的姑爷!”只一句话就把那少女说得一愣一愣的,没能立刻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九钱眼看着秋一叶纠缠那少女,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异样。
秋一叶又来到那衣着华丽的少女主子面前,刚准备说话就听到一句“没兴趣,请走开”,搞得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一时间竟忘了动弹,只能愣愣怔怔地看着二女渐渐走远。
九钱见秋一叶悻悻地返回,于是不失时机地调侃起来:“你给我带的好消息呢?”
“你给我等着!”秋一叶不服气地说完,又不禁发起呆来,也不知呆了多久,他终于清醒过来,对身边的九钱道,“走,回家吃饭去。”
二人刚转身准备回家,秋一叶突然感觉胳膊被人拉住,回过头来一看,刚刚分别的泼辣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返回来了。少女弯着身子急遽地喘息着,显然是刚刚奔跑回来的,累得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救、救、救……”
秋一叶见她连说话都困难,于是接过她的话头儿道:“就是我,是吧?”
那泼辣少女到这时候才终于缓过劲儿来,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救救我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