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驹就到了柳塘街。
这里就是奉天的票证黑市。跟绿江的邮局后街一样,都是票证贩子出没的地方。
到了这里,果然就有五六个人在这里晃悠。
一看他们的神态和警惕的眼神儿,林驹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林驹点着一根烟,也不着急,就在街边儿抽了起来。
过了二十来分钟,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娘凑了过来。
一看那神态,林驹就不禁想起前世,在许多地方火车站附近胡同里面晃悠的那些大妈们,向来回行走的行人不断地问道:住宿么?休息么?有特殊服务。
“孩子,有事儿吗”?
大娘先开口。
“有点事儿,想买点东西”。
“买东西到商店去啊,这里不卖货”。
“到商店去了,没有票他们不卖给我”。
大娘警惕地四下看了一圈儿。
“孩子,想要什么票”?
“缝纫机一张,收音机两张”。
“一张二十元”。
虽然贵了点儿,不过也差不多少。
“我没钱”。
“你这孩子,逗你大娘呢,没钱你来干什么,去去去”。
大娘转身就要走。
“虽然没钱,但我有这个”。
林驹从兜里掏出一块电子表,在手里晃悠着着。
“电子表”?
大娘立刻转了回来。
“一块电子表,换三张票,外加十斤白糖票”。
“孩子,真的假的”?
“大娘,你看我像说假话么”?
林驹伸伸手,故意把手腕上戴的电子表也『露』出来。
“孩子,你等会儿”。
大娘回去跟另外几个人嘀咕了一会儿,很快回来。
“就照你说的,一张缝纫机票,两张收音机票,十斤白糖票”。
“大娘真是爽快人,成交”。
一块电子表,本钱六块多钱,换了这么多票,真是赚大了。
离开柳塘街,林驹就到了联营公司。
这是奉天最大的百货商店。
距离车站也不太远。
林驹在这里看中了飞人牌缝纫机,一台一百六。
红灯牌收音机,一台一百一,都是沪江的产品。
沪江是最大的工业城市,沪江的产品,被人视为质量好,样式新颖的象征,跟东北产品的傻大黑粗形象不同。
看好了货,林驹来到火车站货运室,找到了王主任。
上次从南方回来,林驹就是在这里结识了他。
这回这批麦克镜,就是王主任给办的转运手续,让林驹少跑了一趟。
见到林驹,王主任非常高兴,爽快地找了一个人,拉着板车跟林驹走。
现在的交通和通讯落后,服务水平低下,经常让林驹苦不堪言。
但是大环境如此,他也无力改变,只能顺其自然。
回到联营公司,林驹买了缝纫机和两台收音机。
林驹给了拉板车的人两块钱,这个家伙高高兴兴地帮着把东西搬到车上。
推着车又到了招待所,把飞碟装上,拉到车站。
王主任亲自给林驹办了托运手续。
林驹告诉王主任,过些日子还会有一批货到来,黄天大回来的时候,会到这里找他。
王主任自然知道,黄天大来的时候不会空手,满口答应。陪着林驹走,直到售票厅门口才回去。
买了缝纫机和收音机,标志着林驹原来计划的四大件的目标胜利实现。
收音机多了一台,这是给黄老道的。剩下一台是自家的。
当初的四大件目标,手表现在全家一人一块,超额完成任务,超了700%。
自行车原来计划一台,现在是两台,超额100%。缝纫机和收音机按照原计划完成。
有了四大件儿,就证明这家是个殷实之家。
原来林驹曾经犹豫过,想要等大哥和胡巧分出去之后再买。免得胡家又趁机要价。
后来他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谨慎。
就因为胡家的那帮人,耽误自己改善家庭的生活质量,实在不值得。
胡家固然可能趁机提一些新的要求,到时候不搭理他们就完事儿。
如果连这点儿事儿都怕,将来自己有多少钱都不敢花,那还活个什么劲儿?
列车很快到了溪水站。
溪水站是大站,在这里上来了不少人。
林驹正趴着车窗看站台上的热闹,突然有人拍他肩膀。
就见一个带着麦克镜的人,在他对面坐下。
“林驹,怎么不认识我啦”?
说着,这人摘下了麦克镜。
原来是周玉贵。
上次因为陈二成和二大娘到公社大闹了一回,周玉贵从马家堡子学校,调到了别的学校。
他的父亲周克家,也从三道河调到了别的地方。
“哎呦,这不是周老师么?你怎么走这里来了”?
“不怕告诉你,我现在调到铜羊镇中学,明年就转正,一个月33块钱”。
完喽,铜羊镇学校的学生,这回该倒霉了。
“恭喜周老师,也就你有这个本事”。
转正又怎么样,一个月挣那几十块钱死工资。虽然饿不死,但也吃不饱。
一个月33块钱,还没有我一块电子表赚的多呢。
“看见这个了么?麦克镜,你知道多少钱么?35块钱,35啊。喂,林驹,你知道麦克镜么?这是东洋货啊”。
是啊,什么是麦克镜呢?
这玩意儿怎么有点儿象我从水桂那里,花两块钱弄来的东西?
前天晚上,冯刚从我那里拿走的,这两天他的人出来卖,正好叫你给赶上了,就买了一个。
算了,看在你给我贡献了20多块钱利润的份上,我就不揭穿你啦。
说了真相,我怕你受不了啊。
“周老师真行,这么贵的镜子都能买得起”。
“小意思,不瞒你说,过了年,我就去南方,倒腾一批麦克镜和电子表回来。你终究是我的学生,到时候卖给你一个”。
“好好好,谢谢周老师”。
我得喝多少假酒,从你手里买这个玩意儿。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象你这么想呢。等你去的时候,黄瓜菜都凉了。
“林驹,我跟你说,你卖蝲蛄、山菜能赚几个钱?要干就干大的,等我这回成功了,到时候我好好教你”。
“好,谢谢周老师”。
不过,现在整个安东省的这一行,没有比我干得大的吧?
“唉,我就是一根大西洋上飘来的木头啊”。
周玉贵感慨道。
这句话,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看了《大西洋底来的人》之后,经常说的一句话。成了这个时代的流行语。
就跟麦克镜镜片上面的商标必须保留一样,成了《大西洋底来的人》留给这个时代的符号。
周玉贵还在向林驹炫耀他的麦克镜,林驹实在忍不住,借口上厕所,在厕所里大笑起来,差点儿笑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