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江有两家照相馆。
一家是绿江照相馆,一家是红山照相馆。绿江照相馆规模比较大一些。
林驹进了门,就直奔柜台,把介绍信往桌子上一拍。
“请问你们主任在哪儿,我是来跟他洽谈业务的”。
现在的馆长,不叫馆长,叫主任。
很多单位都这么叫。
县长不叫县长,叫主任,市长不叫市长,也叫主任。
前台的『妇』女看看林驹,年纪虽然不大,但蓝『色』的确良半袖衫,长裤,回力鞋,加上拎着一个皮包。
这个派头可不小,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笑脸。
“主任在楼上,我带你去”。
“好,你这个同志,思想觉悟挺高,请带路”。
敲了门,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从屋里出来,脸『色』有些红润,边走边用手梳理有些散『乱』的头发。
作为一个风月老鸟,林驹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进屋之后,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襟危坐,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林驹也不客气,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拿出介绍信,递给了主任。
“主任同志,你好,我代表我们大队,跟你洽谈一笔业务”。
主任看看林驹,又看看介绍信。
“你是说,你来洽谈业务,请问你多大年纪”?
“十八岁,我们大队比较重视年轻力量,我们的『药』材业务和土特产业务,都是我洽谈的,今年已经为集体经济创造了六千多元的经济收入”。
自己家卖蛤蟆、蝲蛄、山野菜、『药』材,加上马家堡子那些老娘们儿卖的钱,六千块钱只多不少吧?不都是在我的率领下,创造出来的么?
这么说似乎也不过分。
“哎呀,真是年轻有为啊,一看你这身打扮,就不是一般人”。
“来,主任抽烟”。
“哎呦,忘了给你敬烟”。
“我这里有,抽我的”。
林驹拿出了红玫瑰,拆开包装,打开一盒,抽出一支递过去,把烟盒随便往桌子上一扔。
然后走到主任那一边,打开抽屉,把两条烟放进去。
“你这个小同志,这是干什么,这不是拉拢腐蚀干部吗?这样要犯错误的”?
这个伪君子,你『乱』搞男女关系不犯错误,抽两条烟就犯错误了?
“主任,你这么说就不对。我要给你提意见,纠正你思想认识上的错误”。
主任一愣,随即干笑一声。
“欢迎批评指正”。
“在我的眼里,你不是干部。是兄弟。从公家的角度来说,工人是农民的老大哥。从私人角度来说,你年纪比我大上几岁,是我的老大哥。于公于私,你都是老大哥,小弟给老大哥两条烟,这是纯洁的友情,跟拉拢腐蚀不沾边儿”。
“对对对,兄弟说的有道理。我们来自五湖四海,是为了一个共同的事业,走到一起来,请问你要洽谈什么业务”?
“主任想必也知道,绿江市有两家照相馆,下面的四个县,各有一家照相馆。但是,我市广大的农村地区,还没有一家照相馆。为了服务于广大社员群众。我们马家堡子大队,经过慎重研究,公社同意,决定成立一家照相馆”。
“照相机、胶卷、摄影师已经有了,由于技术条件限制,目前还没有暗房和洗印条件”。
“此前,风城县照相馆曾经联系过我们,但是考虑到他们的技术力量不足,被我们拒绝了。我们认为,绿江照相馆在各方面都符合我们的要求,才特意找到这里”。
“目的有两个,一是我们把胶卷拿到这里来洗印,当然,该给多少钱,我们会给钱,不过,希望是最低的价格,这样才能体现工人老大哥支援农民兄弟的深厚情谊”。
“二是在将来适当的时候,我们的技术人员将会上门,来学习你们先进的技术经验,希望你们无私地支援”。
“对于主任对我们村的大力支持,我们也不会忘记,过年过节的时候,我们也会适当地进行走访,借此表示我们的谢意”。
能当上主任的人,自然也不是傻瓜。
林驹的潜台词,听的是明明白白。
主任站了起来,从办公桌后面出来,紧紧地握着林驹的双手。
“支援农民兄弟,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义务。好,就这么办了,我叫刘全河,今后就认了你这个兄弟”。
接下来,刘全河领着林驹参观了暗房和洗印车间。
这些地方说起来比较神秘,但在林驹看来,技术上并没有多大难度,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在家里搞起来。
骑车到了车站,把自行车办了托运,没多久就上了火车。
选择照相这个项目,此前他并没有进行过详细的市场调查和成本核算。
这个灵感,完全来自于他前世一个朋友的发家经历。
这个朋友是个残疾人,在1980年的时候,就骑着自行车,到农村各处去给人照相。
开始的时候,也是没有暗房和洗印设备,就把胶卷送到国营照相馆去洗印,拿回来后,用平信给各家寄去,或者再次路过的时候,给上门送去。
那个时候一封平信八分钱邮票,算是很低的成本。
这样干了不到半年,那个朋友自己建起了暗房,从外面购买相纸、定影『液』、显影『液』等材料,自己开始洗印。
当时生意之火爆,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一家人在外面照相的照相,在家洗相的洗相,一年收入七八千元,两年就成了万元户。
两年之后,后来跟风模仿的人,纷纷进入,这个朋友退出了这个行业,开始搞手表原件加工,后来成了乡里的首富。在八十年代中期,就有了几十万元。
林驹买下这台自行车,就是为了行走乡间照相方便。
他要复制这个朋友的致富经历,给家里提供一个比较稳定的致富项目,至少每年创造五六千元的纯收入。
如果持续两年,就能达到万元户的水平。
这样一来,无论是给哥哥娶媳『妇』、盖房子,弟妹们上学,家里过上一种相对富裕的生活,就都有了保障。
坐在火车上,林驹一直在琢磨两个问题。
一是如何具体地运营这个项目,尽可能地盈利。
二是如何叫家里人接受这个项目,叫他们尽快地参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