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算他懂事,等他下次再来,你好好敲打敲打他,这人虽然好用,可太过蠢笨,一个低贱的手下,竟闹出那么大的事来,连清扫手脚都不会还敢让他当掌柜,哼,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用,到时候引火上身,将本官惹得一身骚!害的本官还特意写了书信快马加鞭送给陆存善,这次便留他一条命,再有下次,叫他提头来见!”
叶少云放下手中的毛笔,将写好的佛经展开,欣赏着。
明明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是,主子,奴才知道了。”
男子退了下去。
他轻轻关上书房的木门。
转过身,才发现天已经大黑。
抬头看去,上空繁星点点。
男子深呼吸两口气,疾步离开了这里。
一夜过去。
天刚蒙蒙亮时,双桥镇的城门口多出十三个人头,刚来双桥镇的百姓不明所以,如此可怖的场景,他们不敢抬头去看,城门边的告示板上,贴着一张崭新的告示。
纸上写着十三颗头颅的来历,和他们所犯的事。
进城的百姓这才知道,这些人是为何而死。
“该啊!真该!知县大人英明,就该把这些人通通杀掉才好。”
“可不是吗,我刚买的宅子,先头那户,就是家中儿子赌钱,把家底都赌没了,这不,宅子卖给我了,拿去还赌债,赌坊真是害人不浅,你们不知道啊,我去江南县的时候,那边每隔十几间铺子,就有一个赌坊,路过时,我探头望去,里头全都是人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在一日之间,败落哟——”
“陆知县真是个好官,清官!有他的庇护,我们定能平安一生呐。”
“哎,错过了一场好戏,我刚回双桥镇呢,前天陪我媳妇回娘家的,早知道晚几天走了,我还没看过斩首呢,好奇死了,哎!”
“天呐,十三个人头,菜市口的地,估计都被血染红了吧?我这段时间还是别往那走了,怪吓人的,啧啧。”
“为何不走?就该来回的走,踏平那块地!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才好,害死了那么多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活该!”
“.......”
排队进城的百姓都在骂骂咧咧。
也有少许人在感叹陆知县的英明。
夸赞着他。
辰时末。
一个裹着头巾的女子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双桥镇,她脸上乌紫一片,右手挎着一个布包,轻飘飘的,估计只有两身换洗衣物。
此人正是白瑞雪。
知县让官差将沈贾丁的赌坊查封后,官差从里头搜出来三百两银子,按理说,赌坊不该只有这么点钱的,嗅到异常的陆知县,没有深究。
他把三百两拿去补偿给受害人。
就连何家也得到了十两银子。
宅子虽要不回来了。
可有了这十两银子,也能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
宋氏在城尾的犄角巷子里,租了间小屋子,只有一室,厨房和茅房都是和邻居共用的,房子虽小,但是足够便宜,一年才一两半的租金。
家中用钱的地方太多,加上儿子的伤还要医治,一家子的吃喝也要花钱,以及娇儿还有几月就要生产了,大孙子生下来又是一笔开销。
宋氏不得不省一点,她交完一整年的租金,将剩下的银子,偷偷藏了起来。
新家的屋子,她隔成了两间,她睡一间,何天和娇儿睡一间。
至于白瑞雪。
在宋氏得知她被沈贾丁玩了,还小产后,就对她动辄打骂,吃不饱就算了,连睡觉都只能铺点稻草,猫在地上睡,青砖地面,散发着寒气,隔着稻草传到白瑞雪的身上,她夜夜睡不好,冻得瑟瑟发抖,这才是秋天,要是冬天,就算不被冻死,也会染上风寒,加上娇儿动不动讽刺挖苦她,和宋氏的打骂以及何天总是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
白瑞雪崩溃了。
她拿着墨迹还未干的休书,带着两身衣服,以及浑身的伤痕淤青,离开了双桥镇,走到岔路口时,她犹豫不决。
两条路,左边是回百花村,右边则是去往临县的小路,白瑞雪沉默片刻,她想到那两张假的房地契,毅然决然的选了右边的路。
没人知道她想去哪。
颜夏早在两天前,就把白瑞雪的消息,告诉给赵大力,让他带给白里正。
可早晨赵大力来送牛奶。
告诉颜夏。
白里正说,他没有女儿。
颜夏愣了一瞬,不再提起。
至于那天在酒楼闹事的男子,他家住在临镇,也是开酒楼的,不过濒临倒闭,那晚他确实是来吃火锅的,只是等得不耐烦了,刚好又嫉妒颜夏的酒楼生意太好,就想着闹一场,解解气。
谁知踢到了铁板。
陆知县判他做苦役五年,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大夫,我儿的那处,还能恢复不?”
又是一日。
医馆里,宋氏拉着大夫,问起何天的伤势。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都已经没了,如何恢复?能保住命已经不错了,做人可别贪心啊。”大夫连连摇头。
“哎,那我儿的胳膊和腿呢?以后能写字能走不?”宋氏叹了口气,治不好就算了吧,总归娇儿的肚子里还有她儿子的骨肉,大不了让孙子以后多生几个。
她死后也有颜面见她男人了。
宋氏还对何天考科举抱有想法。
她认为,那物没了。
手脚健全,不也能考。
可她不知道,哪怕是县试,也得从头摸到脚。
裆部空荡荡的,别人一捏就知道了,这个朝代,可不允许太监参加科考。
但宋氏又没考过,她自然不知道。
所以,就有了这一幕。
“不能,耽搁太久了,若是快些送来,给他接好骨头,再用木板固定,养上两三年,兴许能跟常人无异,可他的胳膊和腿,已经毫无感觉了,我建议你回家吧,别浪费银子了。”
大夫看他们母子穿的衣服,和身形,就知道他们没什么钱。
与其浪费在医馆,不如直接回家。
可这话像是触碰了何天的底线,他随手抓住桌上的杯子,朝大夫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