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夏将儿子儿媳赶走,又让大儿子看好铺子前头,她去后院安慰女儿去了。
此时的县衙地牢,田氏一家被绑在木架子上,左利拿着鞭子站在几人面前。
“刚刚是谁调戏颜常愉的?说!”地牢里没有窗户,所以哪怕随便发出一点声音都有回音,左利威严的话一说出口,就如同混响一般,传入几人的耳中。
平添了几分可怖。
“我,我,我没调戏她,我就是跟她说了几句话,官差老爷,您明察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李长堆原本吊儿郎当的模样消失了,他像看见猫的老鼠一样,缩着脖子,说话都不敢大声。
活脱脱一个窝里横。
“啪——”左利废话不多说,一鞭子抽了下去。
“啊——”李长堆疼的大叫。
哀嚎声来来回回在地牢里响了四五遍才停下。
把其他几人吓得瑟瑟发抖,眼里满是恐惧。
“还有你,害死的八个孙女,尸首在哪?”左利又走到田氏身前。
他闻到一股瘟骚的臭味。
“滴答滴答——”顺着水声,左利缓缓低下头,只见田氏的两条裤腿都湿了,正滴着尿。
他后退一步,味道这才淡了些。
“我,我没有,我没有杀她们。”田氏哆哆嗦嗦的回道。
“还不说实话?行,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左利抬起抓着鞭子的右手,甩了甩,就在他准备打向田氏时。
田氏大叫一声。
“我说,我都说,那些丫头片子,五个扔到高山里了,还有两个绑上石头扔到了河里,最后一个老八埋在我家田中。”
左利的眸子微缩。“你们几个,去百花村,去搜,看看能找到几具尸骨,全部带回。”
他吩咐身旁的几个官差。
“是老大。”几人应完走了出去。
“左三,你在这看着他们,继续问清楚,看看他们还干了什么事,我去汇报知县大人。”
“好。”左三接过鞭子。
代替了左利的位置。
第二天,陆知县就升堂审问了,外面站了不少人。
一个软布包裹成四方形放在了衙门正中间的位置。
包裹右边跪着田氏一家,左边站着颜夏一家。
“啪——”
“大胆田氏,竟敢谋害八个孙女,你可知错!”惊堂木一拍,众人的心不自觉的颤了下。
田氏又一次尿了裤子。“我,我没有啊。”田氏抖得像个筛子,她怕承认了罪行,知县大人会杀她的头,于是当场翻了供。
“来人,上夹刑!”陆知县见她嘴硬,也不惯着。
直接吩咐衙差上了刑具。
没一会,田氏的十根手指,就被夹了起来。
两个衙差左右各站一个。
同时这么一拉。
“嗷嗷嗷——”
“哎哟,我说,我都说,啊啊,嗷嗷嗷——”
田氏叫的跟杀猪似的。
她又哭又嚎的。
声音大到让众人皱起眉毛。
“说。”
陆知县只吐出一个字,衙差就松开了田氏的双手,田氏狼狈的瘫软在地。
十指连心。
她痛的眼泪水哗啦啦的淌。
“是我做的,我杀死了她们,可她们是女婴,本就不值钱,死就死了,又怎么样,如果她们不死,我的孙子就不会出世,她们不死,我们家哪能养得起那么多孩子,知县大人,我知错了,可我不后悔,死了她们八个,换来我的孙子出世,值得!我朱家不能没有后啊——”
田氏的男人也被带了过来,一并跪在堂中。
他一言不发,仿佛隐了形。
明明他才是最大的得利者。
“呵——”
颜夏轻笑出声。
安静的四周让她的笑声格外明显,陆知县假装咳嗽两声,并未拍惊堂木。
他问向颜夏。“颜氏,你笑什么?”
“民妇笑这老妪真够蠢的,她说女婴不值钱,不该出生,那如果世上没有女婴,这世间早就灭亡了,你口口声声说你们朱家要留后,你姓朱吗?对于朱家,你不过就是个外人,你所谓的帮朱家留后,是帮你自己吗?不,你在讨好你的男人,你只是想给他留后而已,而你的男人呢,在你被打的时候,眼皮都不抬一下,你猜如果你和他之间只有一人能活命,他会选择让谁活?”
朱二石没想到颜夏当场将话题引到他身上。
他扭过头,狠狠瞪了颜夏一眼。
可颜夏看都不看他,接着说道。
“可悲啊,真是可悲,你这一生都是可悲的,你比你死去的八个孙女都要惨,起码她们不用向你一样,劳苦一生,若真有转世投胎一说,她们可能已经投胎到疼她们爱她们的大户人家去了,知县大人,民妇记得,律法里有一条写的明明白白,不可溺死女婴,这老妪杀死了八个女婴,已经是罪大恶极!”
说到这,颜夏蹲了下来,她用双手轻轻打开包裹,里面的五具小尸体显露人前,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尸体早已变成白骨。
有的还能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人形,有的缺胳膊少腿,甚至骨头上都有伤痕,一看就是死前遭受了动物的撕咬。
陆知县瞳孔放大,他抓着惊堂木的手,克制不住的颤抖。
这五具尸体是从高山和朱家的田地里找来的,百花村的河太深,没办法捞出剩下的尸首,高山中也搜寻不到最后那具,可能被野兽吃的干干净净。
谁也不知道。
堂外站着的人也隐约看到了白骨。
心软的女子哭出了声,哪怕是汉子也眼中蓄满了泪水。
颜夏站了起来,对着陆知县继续说道,声音还带着哭腔。
“女婴生下来了,那便是人,不再是胎儿,她们也有生命,也知道饿,知道冷知道痛!田氏杀死八个女婴,就是杀了八个人,请知县大人按照杀人罪处罚她,如果不重重惩治,嘉孰县有蠢笨者效仿,那世间的冤魂小鬼又会多出许多来,往后男多女少,男的娶不着媳妇,女的被人虎视眈眈盯着,世间必定大乱啊知县大人——”
若只是让陆知县惩罚田氏杀死女婴,可能陆知县还会宽容一下,但若是颜夏把话头引到世间大乱上,就算田氏原本罪不至死,现在也必须死了。
颜夏低下头,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不到一秒,就恢复了刚刚的难过神情。